临近傍晚,当夕阳余辉将水面照应镀上一层金色。
青岚学院报名处外,聚集着无数人头,白时缨带着时黎和夜君奕走到这里时,看着这一片乌泱泱的人海,白时缨和夜君奕面面相觑。
照着这形势,想走过去做梦还差不多。
“走?”
“走!”
两人达成默契,默默的退离人群。。
夜君奕:“来的不是啥时候啊,反正公告也不会突然消失,去别处走走再回来也来得及。”
话说到一半,忽然,他停顿住了。
似乎看见了什么,夜君奕脸色微微一变,他皱起眉。
“你有事?”白时缨没看出有什么,但也知道这会儿她还是走开为妙:“我带时黎去别处。”
夜君奕顿了顿,他没说什么,微微点头。
这算承认确实有事吧。
白时缨招呼上时黎,两人就这么沿着街道一路晃悠离开。
……
“为什么要在这时候?”推门而入的第一句,夜君奕就是略带锋芒的质问。
房间内,已经坐着两人。
摆放在两人面前桌上的是一阵阵写得满满当当的纸张,咋一眼看去,上边看似鬼画符的纸张意外的有有种奇特的微妙感觉。
见夜君奕来了,两人不约而同的停下,齐齐看向他。
夜君奕拉开距离自己最近的椅子,面色带着几分不耐:“要说什么赶紧说!我很忙的!”
“忙着摸鱼?”两人之中,坐在左边的脸蛋有些稚嫩婴儿肥的少年,表情却极为冷肃,他扶了扶架在耳上单边的的圆形支架,框架于眼睛的部分似有一层透明清晰材质的东西。
夜君奕嗤笑道:“放你臭屁!小爷我忙着什么你们自己心里没带点数?说回正题上,你们前不久发来消息说不久就会到玄灵大陆,还说要见她?……我不反对你们见白时缨,但我要知道理由,以及你们到底要做什么!”
“放心,我们没打算和她为敌,没有觉醒的天命之人也不是什么好招惹的主。”婴儿肥的少年如是说道,外加补充一句:“更何况,我们比谁都清楚,如果让天命之人意识到这个世界的特殊之处从而真正觉醒,而我们又留下不怎么好的印象,后果有多麻烦。”
从开始没有说话,坐在右边较为清瘦面带微笑的成年男性也微微颔首,态度从容之中也带着恰到好处的善意:“是的,我们一方算是对天命之人态度最为友善,否者你也不会答应和我们合作,不是吗?”
“金玉石坊。”夜君奕不置可否,他提起四个字。
对面的两人默契度对视一样。
少年一脸严肃的道:“你是说,‘无限重生’吗?是我们设下的没错,执行者——是墨家人,我们有着共同的目的,只是相比较他们,我们希望可以两者极端之间取最适合的结果。”
“墨家可不会管这么多,他们向来喜欢以暴制暴,也无惧任何变数,甚至还在期盼变数出现。”清瘦的男性一边说,一边有些头疼的揉了揉眉心:“此前我们就得知,他们为了让玄灵大陆可以成功从神魔大战当中存活下来,甚至不惜以数以万计的人命堆砌生路。”
“无愧于‘疯子家族’的名号,他们简直就是一群无所顾忌不惧死亡的可怕双刃剑!”
会这么说。
自然是因为只要运用的好,再危险的武器也会能帮助到自己这边的时候,关键就看怎么用,以及用的时机。
过去和墨家的交涉中绝大多少失败的理由都是因为做出和墨家自身目标相违背,温和的作风固然可以保全绝大多数的人,但对于等不起时间的一部分人而言,何尝不是一种残冷。
“墨家的家主,墨韵。”
“我们放出消息,让她收取到这些天外不为人知,至少不为这个世界的人所得知的消息,我们不会直接接触天命之人,因为那样很危险,也不是最佳的时机。”
“正如无限重生,一次次洗刷离去的记忆最后一股脑的涌回,我们谁也无法保证最后天命之人会不会如我们所愿,站着我们这边。”
“白时缨,迟早要知道那些事情,倒不如卖她一个人情日后就算不是为友,也不会闹得太难看。”
少年语句清晰地说道,他先是解释为什么金玉石坊中会出现那种奇怪的词,这的确如夜君奕所料,都是他们在暗中安排。
当然,他们没有直接接触,而是让墨家的人代为接触,作为代价他们付出超越这个世界的人应该知晓的消息。
“我们都是命运的意外,直接插足命运之中的人,很有可能回引来排斥最后再度轮回,如果可以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
结束这种疲倦不堪,难以忍受的不断重复,尤其对于他们这些不会忘记的人来说不断经历这些早已经重复看过上千次的事情,着实枯燥无味。
甚至都已经无法刺激起什么情绪,因为知道,这里死亡的终点不是消散,而是一切重来。
“我觉得你们这个隐晦的办法已经失败了。”夜君奕回想白时缨的反应。
好吧,她什么反应都没有。
“她压根就没动静。”
清瘦的男性露出不出所料的神色,他说道:“自然,这是第一次,但当同一个词汇不断出现在她眼前,并且每次都在重复的强调,如此,她当真还能保持无视吗?”
夜君奕哑然。
以白时缨的敏锐,继续无视的可能是零,她肯定会怀疑!
可一个无厘头的怀疑能说明什么?
“你们为什么要找她,天命之人不是只有她一个人,其他人也在玄灵大陆,他们也可以成为你们的目标。”夜君奕不理解的是这个,他收到上面的通知消息,意思大致就是想要邀请一位天命之人尝试将人拉入自己的阵营中。
其中意思明显,玄灵大陆之外的那个世界——想要拉拢白时缨!
不是因为白时缨现在又多强。
而是因为天命之人觉醒之后又多可怕,能被称为天命之人,必然是打破僵局的关键,经历了无数次失败最终他们还是选择近距离的接触天命之人。
如果这次也失败……
“我们并非第一次尝试接触天命之人,在十几年前,也曾想要与另一位天命之人合作,但他没能坚持住甚至我们还没见上面,他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少年皱起眉心,这本来是一个很严肃的表情,然而因为他的这张脸看着就分外可爱。
当然,如果真的只看外表就以为眼前两人的年轻就是他们表现出来的那样,那就太天真了。
和老妖怪们说话就是心累。
夜君奕在心里暗暗的吐槽。
“你说的那个人是?”
“好像也姓白,我们提供了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助力,他真的很有天赋,在无人教导的情况下,就能将机械术完美的拆解并举一反三制造出适合他的工具,如果可以冲破天地的桎梏,我真的很想邀请他到我这边来。”少年提及了自接触天命之人以来的惊喜,甚至还是他最感兴趣的部分,整个人都仿佛在发光发亮尤其是那双炙热的眼睛。
看得出,他是很想挖墙脚的……
能被这个人称为很有天赋——
夜君奕瞳孔猛的颤抖了几下,他忽然想到同样姓白的人当中,以及他在金玉石坊看见的那个机关术制成的东西。
“那个人,是不是叫白庭渊?”
……
与此同时。
同在帝都的另一角。
少有人迹的街道上,画面似乎产生一股扭曲,空气晃动,不过数秒间就恢复正常。
再看去时——
那里本是没有任何店铺,黑漆漆的都是紧闭的大门。
忽然,一道暖黄色的光芒照亮漆黑,一间不大的商铺出现在这里,紧闭着的木门也朝外敞开做出迎客的模样。
……
白时缨本想带着时黎逛得差不多就回去,看通告用不了多少时间,半个小时回去人数还是不会少,但肯定没有刚才那么夸张。
“……”时黎忽然拉着她。
白时缨低头看着他主动拉着自己袖子的手,惊讶的抬头:“什么?”
时黎指着前面:“那个,是什么?”
什么东西?
白时缨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眼前赫然多出一间冒着暖黄色光芒倒映在地上的商铺,从外表看,这里应该是一间年久失修的商铺,因为和它同排的其他商铺都是漆黑关闭着的,只有这一家还亮着灯。
街道上的人们忽然逐渐减少,到最后,更是一个人也不见。
“时黎!”
白时缨手中一空,拉扯她的力道突然消失,她自然第一时间就发现了。
然而等她转头去看时,身边哪里还有什么人。
“……!!”
消失了!
白时缨紧抿着唇,她巡视着周围,天色很暗……下层区域也能看见天空了?
白时缨脑海中的疑惑被她打消,毋庸置疑——下层区域抬起头时,是看不见天空的。
更别说这里还有一轮圆月当空,也是悬挂着头顶上,她望着一圈,不见远处或者其他地方的头顶上说被巨大的平面覆盖的,这说明,这里不是幻月帝国!
“这里是什么地方……”白时缨目光中透露出三分警惕。
她眼前只有一个选择,看来不进去是不行了。
白时缨深呼吸一口气,抬步朝着木门方向走去。
既然如此,她倒要看看,这里边有什么!
木门是敞开的。
只是一道小门,白时缨走进去后,映入眼帘的场面却让她整个人僵愣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的回头。
‘砰!’
木门毫不客气的关上。
白时缨:“……”这么大声干什么,看一眼都不让看的吗!
白时缨撇嘴,她只好又转回身来。
暖意的灯光不刺眼,白时缨寻找的半天也没见这光是这么来的,好像是头顶上一颗圆圆的东西在发光?是萤石?不对,不是萤石,是一个透明的容器里装着可以发光的丝条。
白时缨只觉得神奇。
因为这个东西小小一个可以点亮每一个角落,不像萤石,摆放好几处才可能有这样的亮度。
屋子不大,几张木桌,外加一扇对着堵墙的木头窗户。
桌子上空空,什么也没有,窗户也什么看不见,这里特殊之处大概只有头顶上那悬着的不知名小玩意儿。
白时缨又往前走了几步。
‘叮叮当当’的清脆碰撞声音从身边不远处传来。
白时缨被吓了一跳,转头映入眼帘的画面更是让她连忙退后吓得不轻。
“什么什么什么鬼?!!”
她张口声音都有些抖了。
直到她看见发出声音的是系在窗户边上,两串似乎是贝壳串成的饰品,有风从这里吹过,便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清脆又悦耳。
有风……
是啊,这里不是一堵墙吗?什么时候又变成靠近海边了?!
白时缨觉得自己的脑子不太够用,幻境吗?她也许可以这么解释,否则就太可怕了,她揉了揉眉心再抬头看去时果然还是一样的场景。
原本空荡荡除了头顶的光之外,这里很是空洞。
此时,忽然有了声音,那串风铃出现了,紧随着窗户本该对着墙面如今外面却是一片沙滩与海洋,空气中甚至都飘荡着淡淡的咸味,并非难闻,这种独特的气味白时缨只有在靠近海岸边的城池中才会从空气中嗅到。
等等……
“风铃?风铃是什么?”白时缨脸上的问号加起来都可以把她自己整个人埋了。
为什么刚才她的脑海中会无比自然的浮现出‘风铃’两个字,她从来没见过,更没听过,否则就不会被吓着。
她……
莫非知道……
白时缨脑子里一团乱糟糟的,连忙摇了摇头将这些思绪甩开。
“嗡——”又是莫名陌生的声响。
这回已经给自己做好心理准备的白时缨带着那么一点胆颤心惊的转身。
脚下连忙再度倒退,直到磕到身后的桌子,她才停下。
看起来有点大,但两只手还是可以抱起来的大方形中,刚才大嗡嗡声就是从这里发出的,漆黑的框框之中是灰色有些晶莹的东西覆盖着,忽然,一个人从中出现。
白时缨没有吭声,天知道她差点没有吓得直接跳上桌子。
活了两辈子,白时缨一直觉得自己的情况已经够诡异了,然而她忘了有一句话,那叫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她那点事放在眼前这些诡异的场面中白时缨都觉得不够看。
真的,不够看!!
“你…你是什么人?!”白时缨咬牙,她目光泛着一抹冷冽。
然而那个突然出现的女人却自顾自的在里面念着她听不懂的话,当然,不是白时缨听不懂这些话,而是白时缨听不懂这些里的意思。
所有字,拆开她都懂,拼在一起,她就不懂了!
“近日,沧海市发生大型海啸地震事件,预计将有十五日的风暴和暴雨预警。”
“……十七号下午三点十分,前方记者实时报道,风暴来袭期间多次出现可以撕裂树木和车辆的情况…目前已有十人被卷入海面风暴中至今失踪下落不明!”
接连转跳的画面,再搭配上画面中的人物急促惊恐的表情和声音。
白时缨忽然看见画面中,那个女人身后有白影出现,在女人正上方的树木被狂风吹得正摇摇欲坠似乎已经出现了断裂的迹象。
“小心!”白时缨大惊,猛的上前一步。
“啊——!”里面的女人传来惨叫声,紧接着画面就黑漆漆一片。
一晃过。
漆黑的画面出现了好几道白色闪过,不久后,又频频闪跳的出现了一些灰色的画面。
裂开的大地就像一张张无形的大嘴吞噬陆地上的所有,听不到其中的人在喊什么了,看画面哪里的风已经大到足以把人卷起来的程度。
白时缨眼睁睁看着一栋高大的房子被连根拔起,那应该是房子吧,白时缨没见过,但她的直觉告诉她那应该就是人们居住的地方。
‘啪嗒!’
屏幕彻底熄黑。
白时缨呼吸很轻,此时也有些混乱:“……”
画面中的地方,看着不像是玄灵大陆的城池该有的模样。
她从来没有见过会有穿着那样的服饰,也从没见过可以在地上跑动的盒子,更加没有见过……
但为什么她会有莫名其妙的熟悉感?
她自小在玄灵大陆长大,不应该啊……
白时缨低垂着头,她的脑海中空荡荡的,唯有挥之不去的画面已经随后浮现在脑海中,如同后知后觉般现在才出现的词。
‘会跑动的盒子其实叫汽车’
‘包括这个大件一些大方形是被称作电视’
‘再者其中出现的人都是听不见她说话的,因为那些只是存留过去的一些影像’
熟悉感再度袭来。
白时缨的头开始隐隐作痛,她似乎看到了什么山崩地裂的画面,看见了有几个人往前冲,她的视觉也在往前,应该也是朝着那边跑去的,看到风暴的中间站着一个人而那个人的脸白时缨可太熟悉了——
容辰熙!
是容辰熙!!!
白时缨猛的惊醒过来,她恍然中已经昏迷在桌子旁,脑子里很乱还有许多听不清的杂音,白时缨闭紧眼睛想要减轻那些杂乱的声音然而非但没有一点用,甚至头更疼了。
“该死的!”
白时缨低骂一声:“阴魂不散!”
为什么那个地方会有容辰熙?
还有,还有几个熟悉的面孔,她觉得熟悉,但有些人她甚至都还没见过。
不过还有一人她是见过的——夜君奕!
她在那些零碎的画面中,看见有一个人始终站在外面观望着前方发生的一切,他身在其中,又好像置身事外,与那些画面的割裂感无比强烈。
夜君奕也在里面,他好像着观察,他在观察什么……
白时缨强撑着站起来。
脚下一阵踉跄,还好手边就是桌子,所以正好可以扶着。
白时缨再抬眼看去,这一次,她比前面都淡定了许多甚至可以说已经很习惯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出现在这里,白时缨忽然看见了什么,她的目光瞬间就被粘住,脚下不受控制的走过去。
木架上。
摆放着许多白时缨看不懂的书,还有不少木头制成的玩具,这些玩具看着就精细许多,但白时缨看出来了这些东西和她爹做的那些小玩意都是如出一辙,甚至连每次做完后都喜欢做某处做一个标志的习惯都一样。
基本可以肯定,出自同一个人!
白时缨没有将目光放太多在这些木制品上停留太多,她心中微微颤抖着,拿起来一个被架着放置在框中的照片。
是,这个叫照片,她有莫名其妙的知道了。
画面只能有四个人。
白时缨的视线先是落在了被男人抱在怀里笑得开怀的小女孩,看这小短手小短腿的怕是才一两岁的样子,水灵灵的眼睛也不是和画面中的三人一样看向前方,而是望着抱着自己的男人。
小女孩的身边还有一名少年,小小年纪就长得十分好看,脸上的笑容也很是璀璨,少年身后站着一名女人……
和书房中摆放的刻石中的女人身影简直一模一样。
白时缨拿着画框的手都在抖,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抖,她的手现在有它自己的想法,而白时缨却在抖动中努力的想记起少年的模样——
记不起来。
想多了就头疼。
她记不起来还有这样的一个人,似乎也是她的亲人。
‘白时缨,你可有见过你的兄长?’
忽的。
一句曾经从夜君奕写来的书信中,这样一句话曾经让白时缨也觉得莫名,可如今她却觉得浑身都浸泡在冰冷当中。
可有……
兄长?!
她当时是怎么回夜君奕的?
‘并无此人!’
她的记忆中根本没有这号人,更别提还有没见过了,如果夜君奕那时候是试探她的意思,那么这个人说不定就……不,他或许是存在的,这张照片中的四个人也许就是提醒她这件事,为什么她会忘记自己的亲人,甚至这么多年都没有见过一面。
当然。
也不排斥这里的一切都是有心人准备,她不能全信,更不能被牵着鼻子走。
白时缨指尖发白。
但最后,还是将这四人的照片摆放回原来的位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