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玉生听见他真的是樊族人,不禁浑身一抖。
原有的酒意瞬间全无。
“樊族人?不是已经被当时的大兴帝皇剔除了?怎么可能……”
孙昌合见状,无奈的叹了口气,并低声说道:“樊族人的确已经不复存在,不过我阿爷当时却在混乱之中穿着大兴军服带着我爹逃了出来。”
“不幸的是,我爹在我很小的时候就与我阿爷去世了,以至于后来我成了孤儿被男徒之首的肖旺捡了去,一直到今天。”
“而我所跳的剑舞,现如今无非就是一个舞种罢了。”
说着说着就看见孙昌合慢慢蹲了下去,目光呆滞,似乎回忆起了年少时。
方去病听后,看着孙昌合沉默了会儿,随即把他扶了起来。
“谁都有往事,樊族人又如何?没事的,起来吧…..”
……
次日。
方去病很早就起了床,来到恋教坊的院子内四处走了走。
心中不由默想,没想到居然能在恋教坊睡上一宿,这若是换做之前,连想都不敢想。
看着院子内肃静的景象,方去病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张开双臂伸了个懒腰。
这时,柯守舷不知何时走到了他的背后。
轻声说了句。
“方王爷起得这么早?不再多睡会了?”
方去病紧了紧双耳,扭过头瞄了一眼,见柯守舷还有几名官役正站在梁大人的门前。
于是慢慢走了过去。
对于柯守舷,他早就想问了,为何当初他会说自己是皖城新任的恋教坊坊主,虽然是假的,但他这么做难道就只是宋大人的指示?
“柯守舷,当初你是最有可能将我捉拿归案的,想不到如今却在这见面了。”
面对方去病的冷嘲热讽,柯守舷不以为然,依旧笑脸相迎,并挥了挥手,示意让其他官役先行退下。
“方王爷说笑了,此一时彼一时,当初方王爷的确是在逃人员,即便有梁大人支持,但也是男徒身份,我身为恋教坊宋大人的手下,当然要将你拿下,只不过运气不太好,徒劳而归。”
“如今想想还真是挺有意思的,还请方王爷莫要见怪!”
柯守舷油嘴滑舌的样子,方去病属实不想与之多说一句话,随即摆了摆手。
“罢了,既然你如今在梁大人手下办事,希望日后你能尽心尽力,梁大人是不可多得的好官,更是一个好人,千万不要让他失望!”
柯守舷听后,深深的行了个礼,并扬了扬双眉。
“方王爷放心,我从官以来一直都在为恋教坊做事,只是偶尔有时候会去刑部帮把手,但那是之前的事了。”
“当初恋教坊的宋大人与刑部尚书交好,互相往来很正常,再说刑部所抓的男徒也是恋教坊的难题,两家合作在所难免。”
“可自从商榷坐上了刑部尚书的位置后,宋大人就不再与之来往了。”
“如今梁大人坐上恋教坊的位置,乃实至名归,今后我等也会为梁大人马首是瞻,所以方王爷担心的事情也不会发生!”
方去病听后,心中一沉,想了片刻,虽然这个柯守舷怎么看怎么不像个好人,但他说的这些也找不出什么毛病,暂且就信他一回,于是点了点头,并没有回应什么。
瞬息之后,只见梁玉生的房门突然被推开,一身官服打扮的梁玉生慢慢走了出来。
见院子内的方去病,先是扬起嘴角笑了笑。
随后向柯守舷招了招手。
“你去让我府上的后厨做一些佳肴,我这就和方去病回去一趟。”
柯守舷听后,刚要转身离开,却被方去病给拦了回去。
“梁大人,这次过来叨扰还在您的恋教坊喝了这么多酒,已属不便,您的府中我就不去了。”
“距离应允凤主的承诺还有两日不到,我还是先把正经事先办了再说吧。”
梁玉生听后想了想,然后点了点头。
两手互相搓了搓。
“那好吧,有什么事尽管来找我还有宋大人,千万不要自己扛。”
“若是在皖城也就算了,可这里毕竟是永乐城,凤主脚下无脏土,千万不要惹出什么祸事!”
方去病听后弓背行了个礼,随即看了眼四周,见孙昌合与薛正娥也走了过来,于是轻声喊了句。
“咱们走吧。”
离开恋教坊后,没走几步迎面便撞上了宋亭书。
这让方去病很是意外,没想到宋大人起来的竟然比自己还要早。
于是礼貌的笑了笑。
反观此时的宋大人却一脸严肃,眼神更是十分肃杀。
见方去病从恋教坊中走出,紧忙将他拉进了一个胡同中,形色既匆忙又紧张。
方去病纳闷的瞟了他一眼,旋即轻声问道:“宋大人这是何意?”
宋亭书先是环顾四周片刻,随后对孙昌合与薛正娥轻声应道:“你们俩去胡同的两端守好,我有要事与方王爷讲,不能让外人听到。”
“哪怕是梁大人也不行!”
孙昌合听后,瞪着双眼看着方去病,一动不动,再怎么说他也是方去病的朋友,对于宋亭书的指派,他完全不看在眼里。
方去病见状,相继点了点头,孙昌合这才听了他们的建议,与薛正娥分别把守在胡同的两端。
见宋亭书一脸暗沉的模样,方去病无奈的叹了声。
“宋大人,这回您可以说了吧?”
“既然已是梁大人的朋友,又有什么要紧事不能让梁大人知道的!”
宋亭书先是咽了下口水,旋即深深地吐了口气。
看着眼前的方去病轻声问道:“梁大人自然没什么问题,可我还有些不放心,所以要来问问你,问清楚就好了。”
“首先,司徒燕的死真是你一手造成的?”
“其次,康兴成的女儿你打算怎么办?”
“最后,一旦永乐城的倭寇浪人被你绞杀,你要怎么把此事呈报给凤主?”
这三个问题,对于方去病来说很简单,根本不用多加思索。
于是毫不犹豫的回道:“首先,司徒燕之死的确是我做的,原本的意思就是想教训教训她,谁知她到死也不知悔改,还试图将我的家人害死,所以就只能把她杀了。”
“其次,康兴成是康兴成,康小柔是康小柔,两者除了是父女身份,其他的什么也不是。”
“到时候如果康兴成真的出了什么事,我自有办法向康小柔解释!”
“最后,倭寇浪人的绞杀,本就是我这次来永乐城的目的,事情既然已经办成了,当然要把事实呈报给凤主,不然还能如何?”
宋亭书听后,眉头紧锁,看着眼前年纪轻轻的方去病,不由叹了口气。
“你说的这些正是我所担心的。”
“若是换做旁人,你这么说这么做当然没问题,而且凤主还会格外的嘉赏你。”
“但你可曾记得我和梁大人昨日跟你说过什么?”
方去病疑惑的歪了歪头,两手一摊,不明白宋亭书想要说什么。
“唉,看来你还是没听明白昨日我与梁大人的意思。”
“首先,司徒燕的死你一定要把它说成是康兴成的意思。”
“其次,康兴成的女儿康小柔,必须将其休掉,最好是在凤主的面前主动提及此事。”
“最后,倭寇浪人的绞杀,你要千方百计的把浪人与康兴成混在一起,在你办成此事之后,最好找个替死鬼,让他假扮康兴成的心腹,把浪人做的一些恶事与康兴成关联起来。”
“这样一来,才能让康兴成彻底完败,至于凤主如何处置?我想凤主定不会轻饶了他!”
宋亭书一边说着,一边握着双拳,目光之中不仅充斥着愤怒,还有一丝的得意。
可方去病听后,却有些不解,看着宋亭书,陷入了沉思。
司徒燕的死让我说成是康兴成的意思可以倒是可以,但让我休掉康小柔?那绝对不行。
因为她爹做错了事,反而要休掉她?那我成什么人了?
只见方去病的眼神逐渐变得黯淡起来。
看着眼前的宋亭书轻轻吐了口气。
“宋大人,我知道您的女儿是被司徒燕害死的,追究其原因,与康兴成脱不开干系。”
“但一码归一码,康兴成的女儿我是不会休掉的!”
“还有浪人之事,他们是岛国人,是大兴的死敌,对于岛国人,大兴所有的官员乃至百姓无不痛恶至极,包括康兴成在内。”
“您要让我将浪人和康兴成联系在一起,这不太好吧?”
“康兴成毕竟是大兴的前任异姓王,对倭寇的恨,对外敌的恨,世人有目共睹,您把这莫须有的罪名强加于他的身上,那咱们和他又有什么区别?”
方去病说完这些后,慢慢走到宋亭书的面前,并非常冷静的应道。
“宋大人,您心里的痛我理解,康兴成所做之事我也很清楚,我答应您定会让他付出应有的代价。”
“可您刚才说的那些,我不敢苟同。”
“千万不要让伤痛与仇恨蒙蔽了您的心!”
可方去病说的这些,宋亭书根本听不进去,一把抓住方去病的衣领,并凶神恶煞的嘀咕道:“方去病!”
“我女儿是在皖城死的,按你刚才所说,你也脱不开干系!”
“你又如何来补偿我?”
“说的倒是大义凛然,丧女之痛你懂个屁!”
“少拿那些大道理来压我,总之这次你办的两件事如果成了,康兴成最后却没怎么样,我定不会放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