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去病走在街上,看着往来人群,心中很是苦闷。
树叶泛黄而迎风洒落,更像是当下的心情,百姓熙熙攘攘热闹非凡,可他自己却突然觉得这偌大的皖城竟没有一处可以发泄心中不爽的地方。
陌生的街道,陌生的城池,仿佛眼前的一切都是那么陌生。
没走几步看见面前有家小酒馆,情不自禁的坐了下去,一语不发,一动不动,就那么双眼直勾勾的看着地面,脑中一片空白,想要干嘛?想要去哪?似乎在这一瞬间不知何去何从。
小二端着一壶热茶放在了他的眼前,嘴里似乎在嘟囔着什么,但方去病却完全听不见。
过了半刻,他才慢慢缓过神,而这短暂的发呆,正是他这么长时间以来身心最轻松的时候。
抬眼一瞧,那小二正看着自己,一脸的困惑。
“给我来几坛陈酿小烧就可……”
小二听后将抹布搭在了肩上,碎碎念了起来:“还真是,碰见一个傻子,坐了半天半句话不说,最后却只要一坛小烧?”
而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从方去病的眼前划过,随即坐在了他的对面。
方去病无心搭理,现在的他只想给自己片刻的安静。
“公子如此消沉,可是遇到了什么不顺心之事?”
方去病听后,这才抬头仔细瞅了瞅,不禁一阵错愕。
眼前此人正是那个瞎子,那个算命先生。
随即面无表情的说道:“原来是你啊,怎么?眼瞎了还能看出是我?”
方去病不由嘲讽了一句,看见小二拿来了酒,于是当即倒了一杯刚要一饮而尽,就被那个算卜子拦住了。
“我不是看到的,而是公子身上散发的气息将我引来,距离上次卜卦已经有些时日了,公子可想再算上一算?”
方去病把欲到嘴边的酒杯放了下去。
眯着眼睛端量了一番,反正现在也没什么事,不妨就跟他聊聊。
于是轻轻一瞥,从衣袖中拿出了那根银签子,并放在了桌子上。
“既然如此,那就把你上次未说完之话再说一遍吧。”
算卜子听后,紧了紧双耳,双手在桌子上摸了摸,可让方去病意想不到的是,这个算卜子居然又把银签字推了过去,并摆了摆手。
“上次算的是公子的天命,解卦还不到时候,还是等等再说吧。”
方去病拿起银签子看了看,匪夷所思的看着眼前的瞎子皱了皱眉。
“我说你是不是在耍我?上次说咱们有缘再见时,你就会把未说完之话告诉我,可如今却还是不肯说,莫非是黔驴技穷不知如何应对了?”
尽管方去病如此嘲讽,算卜子依然无动于衷,只是嘴角微微上扬,想了片刻后低声说道:“既然公子如此着急,那老朽只能说您的天命还没有到,至于老朽口中的缘分,远不止于此,还请公子莫要心急,且等便是。”
方去病刚想开口,那算卜子又说:“方才感觉公子有愁心事,老朽过来只是想告诉您,您的愁心事即刻便可迎刃而解!”
话音刚落,就听见身后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主人在那!快!”
“主人!”
方去病先是一愣,随即扭头向后瞅了瞅,只见王氏兄弟居然向这边跑来。
不由叹了声,可再转头,那个瞎子已然不见了踪影,他只好再把那根银签子放到了衣袖中。
王中豹跑到他的身边,焦急的说道:“主人,您的告身到了!”
方去病听后一怔,急忙站了起来,再看杯中的小烧竟还没有喝上一口,于是从怀中掏出了一贯钱放在了桌子上与王氏兄弟走了回去。
回去的路上,方去病想到了那个瞎子所说的话,不禁打了个冷战。
这个瞎子还真是一语中的,难道还真是神人不成?
过了不久,到了家门口,果然站着一个男子,身后还有一匹普通的黑马。
方去病先是走上前客套的行了个礼,刚要说话,那名男子就从怀中拿出了一个包裹递给了他。
“方王爷,这是您的告身,里面有官印还有官服,更有一枚免死令牌,想必凤主的圣旨已经送到了吧?”
方去病一听自己的称呼变成了方王爷,不禁有些无措,更多的是别扭,于是淡淡笑道:“官人说笑了,还是叫我方去病吧!”
男子听后急忙摆手,并弓身九十度轻声说道:“您现在可是货真价实的异姓王,我一个传令官又怎能胡乱称呼,岂不是犯了僭越之罪!”
随即又从马鞍的吊兜中拿出了一枚符印,交予了他。
“这是虎贲符,一共两枚,这是其中一枚!”
“康王爷把您的事迹与凤主讲过之后,凤主对您很是喜欢,本想让您回永乐城赴职,但康王爷执意让您在此历练,所以之前的虎贲卒也就只能给您一部分,一共是一万军卒。”
“这一万军卒全凭您自己调遣,但这些军卒并没有兵器,毕竟凤主还没有见到您,防范于未然还是有必要的。”
“至于何时让这一万军卒配上兵器,那就要看方王爷何时回城了,到时拿着这枚虎贲符就可与凤主手中的另一枚相合,自古以来,兵家只认兵符不认相貌,只要两枚兵符合在一处,您才有实质性的兵权,还请方王爷知晓!”
方去病听了他的讲述后,心中既兴奋又迷茫。
眼看自己的手中就有一万军卒了,是应该高兴还是应该……
就在这时,王中豹竟突然叹了声。
“嗐,原来凤主是这个意思,这一万军卒虽归了主人所有,但不过是多了一万家奴罢了,手中无兵器又如何作战,更别提反叛了!”
“大兴明文规定,制作一把或者十把之内的兵器不用上报,但若是做了十把以上的兵器就要上报当地的官府,如若不报便是有聚众叛逆之嫌,不仅当地的官府会出兵压制,还会通知给永乐城,到那时,群兵压城,怕是早已死在乱刀之下。”
“凤主果真棋高一筹啊……”
王中豹刚说完,就被王驰虎弹了个脑瓜崩。
“说过多少遍,咱们作下人的不许胡乱插话!”
传令官听后,先是点了点头,随即笑而不语,转身就要上马。
方去病急忙拱手相谢,见他走远后,连忙把怀中的包裹拆开,只见一个方正的官印呈现在眼前,下面还压着一套官服。
王中豹见状摩拳擦掌笑嘻嘻的说道:“如今主人可是堂堂正正的异姓王了,看以后还谁敢惹咱们!”
而王驰虎则是轻轻瞥了一眼,双手环抱于胸前不屑的回了嘴:“就算主人没有这个官印,又有谁能欺负的了?”
方去病并没有理会他们在说什么,而是拿着包裹来到了主屋内,看见范明义头上包的纱布,心中一沉,先是问道:“岳父大人的伤?”
“无碍,只是小磕小碰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范雪棉则还是一脸阴沉,扭着头坐在床角一语不发。
范雪娇看见方去病怀中抱着一个包裹,则好奇的问了句。
“主人可是要出远门?为何手里拿着个包裹?”
范雪棉乍一听主人要走,急忙凑了过去,瞪着大眼睛刚要说话,方去病就将包裹放在了床上,并指了指。
“这是告身,如今官印,官服,还有免死令牌,兵符都已经到了。”
“我想了想,还是把它们交由岳父大人掌管才安全。”
范雪棉听后,急忙把包裹捧在了手中,看见那块儿方正的官印还有兵符,不由激动的笑了出来,刚刚还是一脸的委屈,如今却笑的像一朵花。
“我在连尚府当差时,见过这种官印,除了字不一样,其他的如出一辙,主人当真已是异姓王了!”
“太好啦!”
范雪娇眨了眨眼,也同时凑近瞧了瞧。
用手摸了摸官服的质地,果然与寻常的衣裳不一样,表面柔软的程度如同肌肤一般。
范明义看着那个包裹,欣慰的点了点头。
“这下好了,苦尽甘来,总算有了些许的成就。”
“去病,那接下来你要如何做呢?”
方去病低头沉思了片刻,旋即转头看了看门外。
“这么大的事,我还是先跟梁太守知会声吧,然后再看看是否把家也给一起搬了。”
“身为异姓王,怎么也要有个像样的地方,还住在军营分配的房屋,总觉得有些别扭,岳父大人可同意?”
范明义听后先是沉思了会儿,随即看了看他的两个女儿,见她们没什么意见,于是轻声应道:“那就按照你的意思办吧。”
这时,一直在门口站着的范雪梅也走了进来,蜷缩的身体看起来还是有些木讷,眼神呆滞似乎还没有完全走出来。
于是方去病轻手轻脚的走了过去,刚要与她说几句话,她却一溜烟的跑到了范雪娇的身边,一副害怕的样子,让方去病甚是心疼。
范雪娇顺势摸了摸她那冰凉的小手,无奈的叹了口气。
“雪梅经过上次的惊吓,本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可又看见爹跌倒撞到了门把手,一时间又……”
“不过没关系,她有我们几个陪伴,日子久了总会好的,还请主人莫要担心。”
方去病听后,渐渐把头埋了下去,想了片刻后,不禁双拳紧握,全身也随之颤抖了起来。
“梁太守那儿我就先不去了,雪梅和岳父大人被害成这样,都是被那个申莱儿给害的,我这就去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