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老爷客气,便不久留,请家里安心就是。王妃与世子都好。”朔风道。
苏闻等人走后,疾风拍了拍朔风的肩膀,默默进了帐子。
朔风远走了几步,盛夏,即便是这极北之地,也是绿草如茵。他坐在一个小山丘上,看着下面的营地。良久从衣服里掏出一支钗。
是一支断了的白玉钗。尖端少了一小截。
这是那年苏棉在安阳城外寺庙中落水之后,遗落下的。朔风还记得,他藏起这残破的钗的时候,心都在打鼓。这是多么大逆不道的事。
冰冷的白玉钗,正是上好的材料。他隐约记得,这是在京城时候,王妃与王爷商议过的,要如何雕刻。
他那时候守在外面听着王妃的要求,还曾经嘴角噙着笑……
谁人能知道,这竟然成了这几年他唯一的寄托。
就连断裂的地方,也被他摩挲的光滑了。
“你……何苦呢……”疾风还是来了,他抱着一坛子酒,站在朔风身后。
这一次,王妃亲自要给他们订婚事,他就知道,最难过的就是朔风。可是一开始就错了的情,还能错下去?他如何能支持他?
“不必担心……”朔风缓缓收起那半只钗。被看到的次数多了,他也就不担忧了。
“我不会背叛主子的。”朔风接过酒,喝了一口道。
“哎……我不懂你们这些痴情的人……”疾风也坐在草地上叹道。
“第一次见到王妃也是在这烨州城里,五年了。”朔风笑了笑道。那一年,她还是豆蔻少女,如同春日里开的第一朵粉玉兰一般,还有一大半没开,带着朝阳和露珠,清新却有妖艳。
而今,她已经为人母。却有不再是玉兰,而是越发像极了玫瑰牡丹这样美丽的花儿。她过的很好,王爷**爱,儿子健康。
所以,朔风找不到任何理由觊觎她,他也不会。
那是他的主子,他怎么会背叛呢?
看吧,其实他配不上那样好的女子的。就连想想,也都是奢侈。能见到的时候,不敢看,见不到的时候,做梦也是她。
“你……该成婚了。”疾风道。
“我也知道我该成婚,可是我……不想叫王妃给我……”这样太残忍……他不想这样。
“那就自己找一个合适的,你要自误。王爷什么都知道。”疾风也忽然深沉了起来。王爷是什么人,怎么会不知道朔风的心思?只是知道他不会作什么,更知道王妃的心里是光风霁月。
所以王爷不在乎。可是朔风要是太过了呢?王爷又会如何?
王爷喜欢王妃,如同眼珠子一样,哪里容得下人觊觎?
“好吧,等打完这一仗,我就成婚。有的事,埋在心里就好了。好兄弟不用担心我。就算我一辈子放不下,就叫我偷偷想着,没什么不好。”朔风笑道。
“好了,不说这个,喝酒吧,咱们这也算是违反军纪了。”疾风笑道。
安阳城守军的气势,可谓从开始就低迷。
御驾亲征不仅没有叫气势如虹,反而因为燕王突袭,方寸大乱。
这时候,管理上的错误是致命的。
因为没有大将,陛下亲征很多事又容不得守将们做主,一来二去战机延误,如今八十万人却多数进不了城,只有二十万与原本的守军在安阳拉开架势。
剩下的却要绕出安阳,奔赴宁安城。
因为燕子宁御驾亲征,所以他的日常所需就必须每日从京城运来,与此同时是将士们的粮草告急。
这些消息,本来是不可能传出去的。可是某一日之后,便传的沸沸扬扬。
小兵们都要吃不饱了,而皇帝还在山珍海味,那些官员们也是花天酒地,这如何服众?
一时间,不少小兵出逃,甚至投敌。
“陛下,咱们这一计可是奏效了。”南胤的丞相苏笠笑着道。
“哈哈哈,黄口小儿,根本不会打仗。瞧他带的都是什么人,不败都不对。传令下去,但凡投靠咱们的,既往不咎,想回乡就给钱,想留下就进咱们的队伍,好吃好喝。”建安帝哈哈大笑道。
对于领兵和治国,建安帝确实处处比燕子宁强,可以说比燕凌城也强。
“陛下英明,拿下燕京城,指日可待!臣祝愿陛下早日得偿所愿!”苏笠再次道。
建安帝此令一出,便有将军直接叫小兵们分成几队人马不分昼夜的对着安阳城喊话。
安阳的军心越发动摇了。
更有喊话道:“都是燕家子孙,建安帝是正统,燕凌城才是篡位云云。”
将士们倒是不一定信了这话,只是他们听的是前半截。都是燕家子孙这句话。
可不是么,谁当皇帝不一样呢?何苦这么拼命,还马上就要吃不饱了。
军心一旦溃散,就如同山崩一般,一发不可收拾。只是七月初一一日,就有一万多兵马越过安阳的城墙往南逃。
孙凌顾不得身份,下令斩了几千人,一时间阵前被血染得通红,这才止住这一股风潮。
他求见燕子宁,却在外面跪了一天。
直到夜里,才被准许觐见。
“陛下安好,臣请罪。”没有陛下的旨意就下令斩了这么多人,那是大罪。
“好大的胆子!你身为守将,竟敢如此大开杀戒!简直罪大恶极!”兵部左侍郎慕容连道。
孙凌一句也部不分辨,一个是三品将军,一个是兵部侍郎,可惜一个是京官儿,一个是外放。本身就有积怨,如今可算有机会了。
孙凌心里悲哀,世家们把持着要紧的职位,寒门出身的子弟本身就难以立足,如今还处处被排挤。
燕子宁倒是不至于那么糊涂,也知道不这么杀止不住将士们的逃跑。可是他不先禀报,就是大错。即便不杀,也不能用了。
今日能这样杀了几千人,来日……
“孙将军,朕很欣赏你的治军才能。可是今日之事,不得不罚。朕不杀你,你带着家小,去宋城吧,做个致果校尉。”燕子宁道。
宋城的守将,是他的心腹。
孙凌愣了一下,校尉?他只是轻轻笑了笑道:“多谢陛下不杀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