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然急忙转回身,林二郎正负手站在离陶然十几步的书架子旁。他身后的珠帘不停的晃动着,可见人是刚刚从里间转出来的。
“是你……”
从刚刚蕊心和麦冬把她关在这里,她就猜到了些。待她见到林二郎时,还是又气又急,之前的种种疑团也皆在此时解开了。
为什么白府没逼陶然……
为什么孙氏忽然间就对她那般好……
为什么孙氏改口说要送她回县城……
原来都是为了今日。
为了今日让林二郎占了她的便宜,让她除了嫁给林二郎再没了别的退路!
白启当初能给她下药,今日也会谋划设这个局。
陶然的背抵着门板,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颤抖,“你不要过来!”
林二郎望着紧绷着面容的陶然,扑哧一声笑了。
“你叫我过去,我也不会过去。听闻白三小姐会医术懂穴位,能精准的找到穴位,扎倒壮汉不在话下。我可不想倒在你的手下,主要是说出去不够寒碜的。”
林二郎肩头一斜,倚在书架格子旁侧目望着陶然,脸上的笑像飘摇的鬼影一样若即若离。他就那样盯着陶然瞧,仿佛陶然已经是他砧板上的那块肥肉了。
原来白府将她会医术的事也告诉给了林二郎。
怎么办?!
门外,是蓄谋已久,陷害她的孙氏的忠仆。
眼前,是个似鬼如兽的林家二郎。
陶然咬紧了牙,快速的想着对策。
林二郎挑着眉扫了陶然一眼,“你害怕的是什么呢?莫非你真以为我有多看得上你吗?”
陶然一怔。
林二郎轻轻一哼,细长的双眼缓缓眯了起来,“整个京城我又有看得哪个女子呢?只是你那诗礼之家的名声,远比你这个人让人起亲近之心。”
林二郎伸出手,长长的指甲划过手边的书案。
极细的声音,虽不大,却格外刺耳,像夜里的猫儿挠着土墙。
“我们各自都是不情愿的,不过我们各取所需吧。我即愿意来,也全然是给足了你们白家的面子。大家不过借此早些把事做成罢了,不然这种事、单凭你,谁稀罕。”
陶然深吸口气,质问林二郎:“那你为何还要和白家一起害我?我也实话告诉你,我不愿意、更不会嫁给你!”
林二郎听了陶然的话极意外,挑了挑修得如柳叶一般的眉毛,“你是注定是我林家的人,现在还这般惺惺作态,拿乔?还是装装样子?”
林二郎问过后,也不等陶然回答,哈哈的笑了起来,“你嫁于林府后,和我们家的摆设、和放在我书架子上的唐诗宋词、院子里养的阿猫阿狗,有什么区别呢?不必听什么话本子里的举案齐眉、两情相悦,不能够的!”
林二郎渐渐敛去了笑意,面孔阴沉下去,一张白脸更显得惨白得如吊死鬼,“丑话我要说到前面,你到了林府,我的院不许你进,我的事不许你插手,我身边的小厮,你无权责问。不然你便是死在林府,白家也不会过问一句的!”
陶然深吸口气,原来林二郎好男风的事所传不假。
林二郎把话说完,似乎再没兴趣看陶然,腿一抬,坐在书案边上,“忍过这会儿,一会儿也就会有人将你我放出去,大家和和气气的,以后还好相见。”
房里有着片刻的死寂。
“既然我们都不愿意,就该不将此事继续下去。”
陶然忽然说道,一步步走向林二郎。
林二郎再没刚刚的从容,他从桌子上跳下去,十分警惕的向后退去,“你要做什么?”
陶然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林二郎,“我不能坐以待毙,更不会叫此事做成!”
陶然眼神里决绝吓着了林二郎,他退了几步,绕到书案另外一边,隔着书案紧紧的盯着陶然的一举一动。
“你快老老实实的坐在那里,”林二郎隔着书案和陶然对峙着,“别轻举妄动,大家还都有脸面在!”
“这般欺辱我,我连命都不想要,要脸面做什么?!”
林二郎大吃一惊,就见陶然极快的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小帕子包,对着书案那边的他就是一扬。
林二郎暗叫不好,一低头,有一股粉末从他肩头而过,有些落在他的肩头。
林二郎的脸都吓白了,心中暗自庆幸。
“白陶然你别给脸不要脸!”
林二郎骂着才直起腰,不成想陶然又朝着他的脸一抖帕子。
来得太突然,林二郎没料到陶然还有物什可以洒,结果被帕子里的一团粉末扑了一脸。
“呀!”
浓重呛人的味道直往林二郎的鼻孔里钻,辛辣、香气混合成极难闻的味道刺得他眼睛都不能睁开。
林二郎又疼又呛,开始不住的咳嗽。
“你……个贱人你对我用了什么药?!我瞎了,来人啊!”林二郎一面拂着自己的脸一面叫喊。
房里乱成一团。
门被急急的打了开,蕊心和麦冬跑了进来。
就在她们刚迈进房门,陶然操起书案上的香炉朝着蕊心就砸了去。
蕊心没有防备,正砸在头上。她啊了的一声,捂着头倒下了。
麦冬吓得再不顾什么林二郎,尖叫着夺门而逃。
陶然在麦冬之后也跑出了房去,她朝着和麦冬相反的方向跑去。
一路跑着,陶然如受惊的小鹿,只管乱跑。
她只知道不能被孙氏的人抓了住,慌不择路的跑到竹林深处。
普照寺的竹林很大,陶然跑了很久依然没看到尽头。
没听到身后有追赶的声音,陶然只觉得用尽了全部力气,跌坐在地上。
喘了半天,陶然才看向四周。
前方、后方、左边、右边都是竹子,目光所及是一片茫茫绿色,似无尽头。
跑进来时匆忙,陶然竟然不知道是从哪个方向跑进来的,又该往哪个方向逃离。
陶然咬着牙,从地上站起身来。
现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厉,厉厉!
忽然,从陶然头顶传来奇怪的鸟鸣声。
陶然抬起头,只见她头顶不远处的竹梢上立着一只鸟。
这鸟不过比山雀大一些,腹是白色,翅膀和后背为黑色。
它站在竹梢上正转动着它那小脑袋盯着陶然看,看了两眼,它张着小嘴朝着陶然又叫了两声。
陶然从没见过这样的鸟,这鸟似乎并不害怕人,望着陶然还不停的歪着小脑袋。
厉厉!
鸟儿又叫了两声,抖落着翅膀飞了起来。
陶然以为小鸟要飞走了,哪成想,它飞过几根竹子,又落在另外一根竹子的竹梢上,转过头依然朝着陶然叫。
这几声比刚刚的那几声要急,似乎像种催促。
小鸟张着翅膀又飞过几根竹子落下来,还在朝着陶然叫。
陶然蓦然觉得,这只奇怪的鸟似乎在……叫她。
难道是叫她跟着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