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第一百二十五章

伊平没有吭声。

歪头看着我的样子有点怪,可这会儿我脑子里空空如也,只充斥着那一片片血腥的味道和他一双看上去有点呆滞的眼睛,没精力去多想这渗透进我神经的古怪感觉到底是什么,我只是下意识朝后慢慢倒退。

从六姑提刀到她一声不坑跌到在我脚下,那过程不过是短短一刹那,我甚至都没看清楚伊平他到底是怎么进来的。直到边上冷冷卷进一阵风,我才发觉远处那扇紧闭着的门不知道什么已经被打开了,半扇门板朝外敞开着,风一吹吱嘎嘎一阵轻响。

他那张被粉底盖得苍白的脸在这样的声音里忽明忽暗。

脑子里『乱』成一团糟。

六姑说二叔他们要杀了他,六姑想杀了我去换他的命,他杀了六姑……这一连串东西接二连三一起丢在我面前,又在我措手不及的同时以一种我无法想象的转变在我眼前变化进展,一时感觉我面前这些事似乎都不是真的,这个村,这个家,这些我原本以为熟悉了的,却在一刹那将我隔得远远的亲人们……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嘶!”突然间一声抽气在突兀间猛拉回了我的意识。回过神看到伊平两只眼闪烁了一下,忽然间感觉到了什么似的低头朝下看了看,望见地上六姑静止不动的身体两眼一直,沉默了一阵,片刻眼里忽然滚出颗泪来。

六姑就躺在我脚跟边上。一双眼睁得很大,像刚才死盯着我时的样子,嘴还保持着之前说话的动作微张着,一些深『色』的『液』体从她喉咙的裂口里飞快流淌出来,在地板上扑哧扑哧冒着些细小的气泡。

样子很可怕,她喉咙就像是被什么猛兽的爪子给撕烂的,散『乱』粘连的皮肤遮盖不住里面断裂开来的骨头和喉管,血不停地从那个地方流淌出来,这些器官随着血『液』的流速在地上有节奏地一下一下颤动。

“看看……看看你对她做了什么……”一阵死一样的沉寂,我听见伊平再次开口。

我以为他这话是在说我,呆了呆正要开口,就见他抬起那只血淋淋的手用力压在了自己的脸上,眼睛透过指缝静静看着我,然后将那只手一点一点朝下滑。

血划在他被粉底盖得苍白的皮肤上,红得和他身上的棉袄一样的刺眼。突然发觉他这身棉袄是女式的,对襟的蝴蝶扣错开了胡『乱』在胸口『乱』扣一气,那让他看上去有种莫名的妖异:“你对她做了什么……”并没有给我太多出声的机会,他又道。手指从脸上划到脖子上,他脖子上的青筋微微隆起。

我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当下不再去管他转身朝门口方向跑,没跑出两步肩膀一紧,我被他一把扣住。

“去哪儿?”凑近我耳边低低地问,他的手指从我的肩膀移到我的脖子。不由自主想起地板上六姑的样子,我身子一僵。

随即听见他又道:“宝珠,宝珠,要你来一次,还真不容易呢……”

说着话手指无声无息朝我领口里滑了进去,在我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冰冷冷一下贴在了我的皮肤上,只觉得头皮一麻,我一声尖叫用力扯开他的手朝后一甩,头也不回朝大门奔了过去!

他并没有追过来,因为我没听见他追过来的脚步声。一把推开了那扇半掩着的门板朝外直冲出去,还没过门槛,眼前什么东西朝我直『荡』了过来,眼看着就要迎头撞上,我赶忙抓住边上的门框猛刹住了自己的身形。

抬头就看到那东西硬挺挺在离我脸不到几公分远的距离摆了摆,风吹着它原地滴溜溜地转,是我的二叔……

歪着头悬在我头顶的房梁上,他的身体硬得就像块石头,那么晃悠悠在我眼前轻轻转动着,一圈过后脸直对着我,两只眼睛似笑非笑对着我的方向,嘴微张着,『露』出里头肿得发紫的舌头尖。

“啊——!!!啊——!!!!!”再次忍不住一声尖叫,魂飞魄散间只感觉一只冰冷的手猛口住我的脖子一把将我拖回了屋子里,与此同时那扇被我推开的门砰的声自动合上,正挣扎着想伸手把它重新推开,那只手把我用力朝前一推,一头撞到门板上,我眼睛轰的下黑了一黑,而身后的门板纹丝不动,锁死了似的。

我惊。忍着头剧烈的晕眩用脚在门上狠狠踢了一下,门依旧纹丝不动,这时一只手突然伸过来,以为是要抓向我的脸,头朝边上急急地一侧,却看到那只手一把按在了我身后的门板上,用力朝外推了推。

门咔啷啷一阵响,依然闭得死紧。突然扯住我的手腕跑回客堂,挣扎了半天被他一路拖到窗台下,伊平抓起边上的凳子就朝窗玻璃上砸。哐的声脆响玻璃被砸落了一地,我被他这举动震得一呆,不知道他到底想做什么,他回头一把拖住我就朝窗口上按:“快!出去!”

我被他的举动给搞糊涂了。

把我从外面抓回来的是他,这会儿砸开了窗要让我出去的又是他,他到底什么意思。

狐疑着趴在窗台上半天没动,他眉头一皱,蹲下身拎起我的脚就往上送,我不由自住爬上窗台,刚朝外探出头,突然头顶上直楞楞『荡』下张脸,对着我喈喈喈一阵笑,骇得我头朝后猛地一仰一头载倒在窗台下。

半天视线里晕得模糊一片。

好容易眼前的东西不再摇晃了,我撑着地支起半个身体,再看向窗外,窗外那张脸不见了,冰冷的风从窗洞里一波波卷入,我听到身后一阵细碎的脚步声。

“你答应过我什么……”回过头看到伊平背对着我站在六姑的尸体边,低低说着话像是在自言自语,可声音是他的声音,不知怎的,听着总感觉有种怪得陌生的刺耳。

“让她走。”没等我站起身,他又道。话音刚落紧接着又是一句,从他嘴里一个字一个字吐出来,然后慢慢回过头,他斜眼看向我:“最后一个,”微微一笑,笑得像个妩媚的女人:“最后一个……”

由始至终听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只是在他回头看向我的瞬间突然一种无形的恐惧把我的心给揪紧了,僵在原地一动不动看着他转过身朝我慢吞吞走过来,一只手里什么东西忽明忽暗闪着光。

近了看清楚原来是刚才六姑用来试图刺我的刀子。

在他手指间上上下下翻转着,快到我跟前时突然咔的声响,一只手指折了,反转着斜刺向手背,手里的刀子铛的声落到地上。

他眼里微微一丝惊讶。

站定脚步缓?都市小说缓抬起那只手在眼前看了看,然后指向我,用那根扭转了的手指:“给我……梵天珠……”话音落又是咔的声轻响,本正对着我的头突然间歪了,朝左直扭到肩膀,他眼睛眨了眨,往右一斜继续对着我看:“给我……”

我心脏差点跳出喉咙。猛一转身搭住窗台就朝它跳了上去,半个身体刚出窗洞,突然脚脖子上一疼,我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揪着从上直拖了下去!

肩膀刚撞到地板,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我头顶上面。

微张着的嘴里一滴滴腥臭的『液』体滴落在我脸上,一手抚着自己的脖子,那个原本我以为早就已经死了的六姑一手抓住了我的头发:“你……说过的……”仰头盯着边上静立不动的伊平,她碎裂的喉咙里发出嘶嘶的声音:“把她带给你……把……他还给我……还给我。”

伊平朝她微微弯下身子。

像是在仔细听着她模糊不清的话,却在她话音刚落的刹那伸手拾起地上那把刀,对着她的脖子就是一划。

冰冷粘稠的『液』体瞬间铺天盖地压出了我的脸,我只感到周围的一切似乎都成了暗红『色』,暗红『色』倾倒在我边上的六姑,暗红『色』滚落在地还在死盯着我看的头颅,暗红『色』的伊平,捏着手里闪着暗红『色』光芒的刀,对着我『露』出暗红『色』微微的笑:

“说过的……说过什么……”他道。声音一瞬间听上去像个女人,带着点沙哑,隐隐一丝切齿的低沉:“他也说过的……说过什么……”话音落突然一脚踢在我头上,踢得我头脑一阵猛烈的震『荡』,一口气硬生生憋在肺里出不来,只感觉鼻子里浓浓一腥,我张开嘴哇地吐出一口酸水。

黄黄绿绿的『液』体飞溅在伊平的脚上,他宽大的脚上套着双小得不到四寸长的绣花鞋。半只脚光『裸』在鞋子外,脚踮着,像穿了双看不见跟的高跟鞋。

“伊平哥……”全身不受控制地拼命发着抖,我两只眼睛死死盯着他。不明白一直温和得像个女人似的他为什么突然间会变成这样。一边极力朝后退着,可是身后是墙,想站起来可是全身散了架似的用不出一点力道,只看着他抓着自己的头把它用力往上一扳,喀的声恢复原位,微微转了转,然后蹲下身用手抹了抹我的脸:“最后一个,你是最后一个。”

我眼泪终于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

尖叫着在地上拼命扭动,可是越恐惧,浑身越是使不出一点点力气,眼看着他手里那把刀轻轻划开了我的衣服,刀尖在我挣扎扭动着的身体上一个兜转,突然眼角瞥见了什么东西。

是刚才被他用来砸破窗子的椅子。

当下发昏的脑子里猛地一醒。趁他一不注意身子迅速朝边上一翻,忍着肩膀上的巨痛一骨碌从地上爬来,我一把抓起地上的凳子,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刹那抡圆了朝他头上猛地砸过去!

咯嚓一声脆响,他的头被我生生砸得转了个方向,扭到脖子后直直望着我,他一声不吭栽倒在地上。

然后不再有任何动静。

死了似的躺在窗台下,没有动作,没有呼吸,只一张脸扭在背后静静看着我,那双眼睛里不带有任何生命迹象的空洞。

我手里依旧抓着那只凳子不敢放,屏着呼吸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看着他,那样不知过了多久,他依旧没有丝毫声息。于是丢下凳子迅速跑向窗口,绕过他身体时心脏是绷紧的,只到没有任何意外地站到窗台前,那口憋了半天的气才总算释放了出来。没再看他,我手一撑用力跳上去,膝盖刚跪到窗台,突然眼前什么东西蓦地一闪。

我吃了一惊,抬头就看到一张苍白的脸近在咫尺直贴着我的脸,脸上什么都没有,除了一丝冰冷的气息。

我一声惊叫。

没反应过来我人已经从窗台掉了下去,而窗外那张没有五官的脸不见了,与此同时身后一只冰冷的手轻轻一环按在了我的喉咙上,直觉感到头顶有什么东西微闪着光,带着股腥臭的风,它朝我不偏不倚直刺了下来!

本能地想挣脱,可是身体一点也动不了。只缩紧了身体闭上眼,绝望地听着头顶那东西带着呼啸的声音直『逼』而下,就在这时,耳边骤然一声低低的咆哮:“吼!”

施加在我脖子上的力道突然间消失了,随之而来一股力量猛撞到了我的身上,被撞得连滚几圈才停住,一骨碌翻身爬起,刚睁开眼,就看到一团银亮『色』的身影带着股浓烈的硫磺般的味道横挡在我身前。

“狐狸!!”像是凭空突然间从某个看不见的空间里窜了出来,狐狸出现得和他消失时一样的突兀。一时间我又惊又喜,眼泪却无法控制地滑地流了下来,迅速模糊了狐狸的身影,隐隐见他甩着尾巴斜睨着双碧绿『色』的眸子看着我,一张嘴张得老大,用力咬着伊平的胳膊,两只前爪用力压在他的肩膀上,后面的腿朝我轻轻蹬着,似乎适意我快离开。

我赶紧站起身抓起地上的凳子跑向客堂另一边的窗台。刚用力把那扇窗砸开,身后突然间又是一声咆哮。

迅速朝后看,就看到狐狸砰的声摔倒在离伊平几步远的地板上,脖子附近一道鲜红的血印迅速扩散开来,他整个儿随即蜷缩成一团在地板上发冷似的微微抽搐。

“狐狸!!”我吓坏了。

从来没见过狐狸被弄成这个样子,他一直都很神神道道的不是么……连过去的丧神都没能够把他怎么样,为什么会被伊平伤成这样?!

情急之下我一转身朝他奔过去,没跑出两步突然间跑不动了,肩膀上沉得让我透不过气。

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在不断不断狠狠朝我身上压,下意识回头,只见那些原本消失了的淡黄『色』雾气不知从什么地方蒸腾了出来,一团接着一团缓缓蔓延进窗子,胶体似的在我周围一圈一圈把我包围。

而伊平已经不紧不慢走到了狐狸的身边,蹲下身手在狐狸的『毛』上一圈拂过,他原本被我砸扭了的头一抬间喀的声回到原位,依然有点歪斜,不过他似乎没有任何知觉,只是两眼一转朝我看了看,自言自语似的说了一句:“最后一个……”

说着话摇摇晃晃从地上站来起来,但显然脖子的歪斜严重影响到了他的平衡『性』,刚直起身手里的刀子铛的声就落到了地上,于是趁着他视线刚一从我脸上移开,我咬着牙用尽全身的力量从那团凝胶似的雾气里钻了出来。

一脱离雾气身体马上轻松了,迅速冲过去用力把狐狸从地上拉起,眼看伊平『摸』到了地上的刀重新直起身一脸奇特的笑朝我一步一步走过来,我赶紧拖着狐狸朝楼梯口跑去。

楼上房间多,窗也多,那是我和狐狸从这地方逃出去的唯一希望。

可是伊平脸上那种表情意味着什么……似乎根本无所谓我把狐狸从他身边带走,也根本不在乎身体在失去平衡的状况下走得摇来晃去,他就那么不紧不慢地在我们后面跟着,刀在指间来回旋转,他的微斜着的目光就好象一只慵懒的兽看着『插』翅也难以从他身边逃出生天的猎物。而他到底是怎么变成这种样子的,他现在到底算是人还是鬼,或者怪物……因为我实在无法用我的所知去定位他目前这种样子。

而这个村子这个家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不知道……我真想知道。

头脑一片混『乱』,我跌跌撞撞把狐狸拖上楼,楼上黑得几乎伸手不见五指,而这种黑暗让人莫名有种苟且的安全感。好象这种黑可以把人隐藏起来,虽然楼梯上那一声一声接近过来的脚步声像是对我的一种讽刺。

突然脚下踢到了什么东西,低头细看了一眼,发现原来是六姑那时候放在墙角边的蜡烛,它还好好站在那个位置,低下一只碟子,碟子上一块木条,连着蜡烛的身体。

我脑子里某个念头转瞬间闪过。迅速放下狐狸把那块木条拿起,拔掉蜡烛,蜡烛下一支长长的钉子,至少有七八公分长,和木条钉在一起,像把尖锐的小暗器。

把蜡烛重新放进碟子,耳听着楼梯口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我拖着狐狸迅速闪入边上一扇半掩着的房门内。

“宝珠……宝珠……乖乖的宝珠……”片刻一阵低低的说话声从门外响起。

我都没听见他的脚步声是怎样从走廊那头的楼梯口过来的,他的话音却已经在我藏身的房门外若隐若现地飘了进来,几乎是进在咫尺的感觉……我下意识抱进了怀里一动不动的狐狸。

“宝珠……宝珠……乖乖的宝珠……”又一声低喃,声音远了些,从我门口一闪而过,渐渐朝更前面的地方飘了过去。

我轻轻松了口气。拖着狐狸朝房间的窗户那里一点一点挪,试图在伊平没有任何察觉的状况下和狐狸两个从窗口爬出去。不过这一步步拖得无比艰难。隐隐听着外头一声声似有似无的话音,我心跳快得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可是脚步还是得又轻又慢着来,这地方实在是太安静,哪怕稍微响上一点点的动静听上去都会是种石头砸进了水岗里那种轰然般的效应。

眼看着就要挪到房间中央了,而门外的说话声也似乎渐渐不再听得见。是伊平他离开了么?我不敢确定,他刚才那种表情绝对不像是看不到我就会放弃掉离开的,我的存在对他来说似乎有种强烈的刺激『性』,从他之前的种种言行来看,至少,我是这么感觉的……虽然不清楚那到底是因为什么。

思忖着松开狐狸我『揉』了『揉』疼得发胀的胳膊。我不知道它是不是断了,因为每牵扯一下都疼得我两眼发花,可大概是太紧张了,所以这种平时无法忍受的痛,这会儿觉得还是可以忍耐的,只要能从这里安全离看,我想怎样我都可以忍耐。

这时狐狸的耳朵似乎动了动,心一阵急跳以为他醒了,低头仔细看,失望地发现他两只眼睛依旧紧闭着。于是把他再次拖了起来,正准备继续朝窗口方向挪,冷不防突然间啪嗒一声轻响。

是狐狸伤口里流出来的血。

被我牵扯着一动,它们一股脑从伤口处全流下来了,滴滴答答一阵敲打在地板上,声音不大,却在整个寂静的空间里像把刀子似地把周遭凝固了似的空气猛地一扎!

门吱嘎一声被推开了,像是团暗红静静燃烧在整片昏暗的夜『色』里,伊平搭着门一步一步从外走了进来,踮着两只穿着绣花鞋的脚。

我僵在原地全身血『液』一下子凝固般了似的一动不能动。

“宝珠……宝珠……乖乖的宝珠……”一直走到我面前站定,嘴里轻轻念着,他斜着头看着我:“最后一个……最后一个……”

手里的刀轻轻一转,眼见着他就要朝我刺出,我猛地弹起手把早就暗暗反握在手心里那根钉子猛扎向了他的脑门心!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扎向那里,眼睛、喉咙、脸颊……都是比那地方脆弱的地方,可不知怎的直觉告诉我一定要扎在那儿。

一口气狠狠的扎,不扎透,那么接下来我的身体将被他扎透。

被自己这想法惊得一个激灵。

回过神伊平已被我整个儿压倒在了地上,我的手被手掌里的木块刺破了,一滴滴血滴在伊平苍白的脑门心上,那中间一点暗红悄然渗出,透过那枚被我一气『插』进他脑门的钉子。

无法控制,我歪头张开嘴对着地一阵干呕。直呕得眼泪鼻涕呛得我无法呼吸,突然感觉身下那具静躺到现在没有动弹过的冰冷身体微微动了动。

心里暗道一声不好。正要快速从他身上爬起来,突然间脖子上一紧,我被他骤然间伸出的手一把卡住了咽喉。

瞬间想叫却发不出一点声音,我的太阳『穴』被他那股越来越紧的力道『逼』得生疼,只觉得所有的血『液』都被际压着冲想头顶,我狂『乱』了。没头没脑对着他一阵『乱』抓,一把抓到他那把长发用里一扯,那把长发被我扯拖了。『露』出里头原本短而凌『乱』一头红『色』的发,发中间隐隐有什么东西闪了闪,扁而平一个圆形的东西,好象是……一颗钉子头。

没来得及细想他头发里为什么会有这么枚钉子,在眼前一阵昏厥般的发黑过后,一等眼睛稍微恢复了点视力,我咬着牙举起手里那块木头就朝着伊平脑门上用力砸了下去。

不偏不倚正砸在他脑门心那根钉子上,噗的声闷响,原本在外头『露』出半截的钉子一下子全部被砸进了他的脑门,这同时他两只眼蓦地下睁开,睁得大大得死死盯着我的眼睛,嘴里一声尖叫。

然后全身电击般地一阵颤抖。我的脖子差点在他的颤抖中被他骤然间加大的力道给拧断,就在我张开了嘴努力掰着他的手指试图尽力吸进一口氧气的时候,伊平的身体突然间安静了,手依旧铁箍似的卡在我的脖子上,可力气一瞬间似乎小了不少。

尝试着用力了一下,他的手松了,一口气及时直灌进我的肺里,我保住了我的小命。

没事了吧,应该没事了吧……

整根钉子敲下去后,伊平似乎真的不能再动了,即使之前他的头被扭断了还能在房间里到处走。

不能动就好……不能动就好……

琢磨着想从他身上爬起来,这时候才发觉,自己两条腿已经抖得站都站不动了。勉强离开了他的身体我连爬带滚挪到狐狸身边,正准备拖着他离开这房间,可是手软得发不出一点力。只能一屁股坐在地上呆呆看着他,房间里再次寂静下来,只有我的呼吸声一下下在空气里回『荡』着,突兀而清晰。

渐渐的我忽然感觉我单调的呼吸声里似乎多了点什么,一下一下搀杂在我呼吸声中几乎细不可辨,我的心突地下再次紧绷起来了,连带呼吸声也不知不觉停止下来,那多出来的声音倏地下余音滑过,也在黑暗里消失得干干净净。

我猛回过头。

一眼扫想那具躺在地上不动的身体,伊平的身体依旧静躺在那个地方,保持着刚才一模一样的姿势,没有任何异样的感觉。

错觉?暗地松了口气,这么一惊一乍间力气倒似乎又回了不少,正准备站起身带着狐狸离开,眼角一扫,陡然间发现门边上有什么东西杵在哪儿对着我看。

我抓向狐狸的手不由自主一抖。

只觉得胸口紧张得突突发疼,硬着头皮,我暗暗捏紧了手里的木头块迅速看向那个地方。

一望之下,我一屁股瘫坐到地上,脑子里一下子轻飘飘的,我几乎虚脱般地呜咽出声:“铘……”

站在门口的不是别人,正是在我睡醒之后发觉不见了踪影的麒麟铘。

不知道之前那段时间他到底去了什么地方,这会儿无声无息站在房门口看着我,听见我的叫声,他嘴角轻轻一扬。

忽然有种莫名不安的感觉。

黑暗里他那双微微流动着亮紫『色』光芒的眸子朝我边上闪了闪,顺着他的目光朝边上看就,就看到离我几步远的距离,那个原本静躺着不动的伊平突然间微微颤抖了起来。

先是手指,然后是肩膀……直到整个身体。

突然间笔直坐了起来,一张苍白的脸正对着我的方向,我被吓得一声惊叫。

从地上直跳了起来,就见伊平原本微张着的嘴蓦地张大,仰头对着天一声尖叫,同时脖子上的颈不知怎的全都暴张起来,一条条在转眼前膨胀到蚯蚓般大小,缓缓扭动着,用着一种肉眼可辨的速度。

“啊——!!!!”又是一声尖叫从他嘴里破口而出,高高仰着头像是要把身体里什么东西一气宣泄出来般,他的叫声把脖子上那些扭曲蠕动着的筋全部集中在了他的喉咙口。

片刻叫声嘎然而止,伴着噗的声轻响,脖子上一根筋突然间裂了,一道黑『色』的『液』体从筋里急切喷『射』而出,然后是第二根,第三根,第四根……直到整个脖子被那些断裂的筋硬生生扯断,有什么东西从那个断口里钻了出来,黑『色』的一团,粘乎乎,湿漉漉。

周围空气突然间冷了下来,冰冷冰冷的温度,随着那东西逐渐的钻出,地上那些被之前飞溅而出的血『液』染湿了的地板上瞬间结了薄薄一层黑红『色』的冰片。

“啪……”一声闷响,伊平的头颅落地,这同时那团黑『色』的东西整个儿从他脖子里钻出来了,取代了他原先的头颅,满满抬起安『插』在了那个位置。

是张脸。

黑『色』粘稠的东西是它一头被体『液』粘在了一起的长发,那张脸上还残留着伊平体内的血迹,可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那张脸上是一片空白的,空白的苍白,几缕湿嗒嗒的刘海丝丝缕缕挂在那张一无所有的脸孔上面。

“铘!!”再也控制不住了,一声尖叫我抱起地上的狐狸就朝门口处铘的方向冲:“铘!!它是什么!!!它是什么!!!!”一气冲到那里,没头没脑一阵『乱』叫。叫了半天没有得到任何回音,我抬头张望了一下。

却发现铘又不见了。

空『荡』『荡』的门口和走廊内只有我一人抱着狐狸呆站着,耳听得一声细碎的脚步声从我身后轻轻响起,一下一下朝我慢慢靠近:“我……恨……”

“我……恨……啊……”

“我……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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