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节

标题 第200节

“我住在这里。”掐灭烟头,两只眼骨碌碌在我店里一圈打量。天花板上的刑官飞下来停在了他的肩膀上,一动不动,像只毛长得吓人的秃鹫。

“住在这里??哪里。”

没言语,他抬手朝身后一指。

隔着玻璃能看到对马路那些搬运工把最后几样大件卸下车朝刘易的家里搬,那几个大件的样子很怪,说柜子不像柜子,说橱不像橱,被金粉涂得锃光瓦亮,太阳下金子似的闪闪烁烁。

“那是你的东西?”犹豫了下,我问。

他点点头。

我没言语了。随手包了两块团子推到他的面前:“三块。”

他把钱放到柜台上。一起放上来的还有张漆黑色的名片。名片很挺括,喷香的纸片上烫金的字,一面地址电话,另一面整整一版印的全是他的头衔:

心理玄象大师,风水鉴定师,资深命向预测员,星象学研究者……等等……等等……

没等我看完,他拿起团子转身走了,走到门边回头又看了我一眼,朝我晃晃手里的袋子:“我的事务所明天开张,有什么要帮忙的尽管过来找我,”

听他这么说不由得心里一热,刚想开口说声谢谢,紧接着听见他又道:“邻居么,姐姐的话九九折优惠总是要的。”

那么一点点热当即就被这话给嗤的下浇得干净通透:“术士,你真慷慨……”

“不客气不客气,”摆摆手拖着双老头鞋踢踢嗒嗒走了出去:“咱俩谁跟谁啊。”

一直到他背影消失在店门外,把柜台上那些硬币收拾起来的时候手又摸到了那张名片,拿起来准备丢进抽屉,一眼扫到上面那些没看完的字,忍不住又多看了几眼。

那串长长的头衔下写着术士的名字。

从几年前第一次遇到他,一直到今天,也算是认识那么久了,我这是第一次知道术士的真名。

术士的名字叫蓝。

快吃中饭的时候,术士的家算是完全搬好了。

术士搬家也算是比较特别的,别人搬好了家通常是在大门口放上一阵炮仗冲冲喜,退退煞气。他搬完了家往搬运公司的人这里人手塞了一条烟,然后那些人就开始在他家门口一把一把对着天抛些钞票大小的黄纸片。

一下子弄得门口马路上下金雨似的,飞飞扬扬,乱七八糟。倒也煞是热闹,尤其是配着屋子里哭丧似敲锣打鼓的声音。不过显然居委会的大妈们消受不了这样的热闹,不出几分钟蹬蹬蹬地就找上门来了,对着术士一通说。

直到我接到林绢的电话关了店出门,她们还在那里说着,而他只是搬了张凳子坐在门口,叼着支烟一口一个烟圈地吞云吐雾,也不知道究竟对那些话听进去了几句。

半小时后如约来到了市中心的广场上。

林绢找我,其实也没什么事,只是想让我陪她上街‘腐败’。这几天看样子她的‘老公’和情人都不在,一个人在家闲得有点发慌,所以时不时会打电话过来骚扰我一下。这次提议出去买衣服,可是整一个月,我已经陪她买了四次,再去就有点倒胃口了,本想找借口推辞,转念一想反正店里生意实在冷清,一个人在这么冷清的店面里看着,实在也没什么意思,当下口一改,我就答应了。

说实话,最近一直有点害怕同林绢的见面。

几乎每次和她碰面,她总是会问起狐狸。我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对她说,狐狸还在老家,狐狸在老家还有得好住上一阵子。这让她觉得不可思议:“老家?老家又什么好多待的,乡下地方闷都要闷死了,他手机多少,给我,我去把他叫回来。”

每次她都会拍着桌子这么对我说,很义愤填膺的样子,因为在林绢看来,帅哥在乡下老房子里睡大觉,那无异于暴殄天物。而往往碰上这种时候,我只能打着哈哈小心翼翼把话题岔开。林绢对话题的热衷通常保持不到一刻钟,所以在这方面要蒙混过关还不是太难。

难只难在每一次这话题被她点起的那一刹那。

那瞬间总觉得心里头被什么东西给抓住了似的,憋得慌的一种感觉。每次听,每次都会这样,就像我怎么努力,早上还是没办法给闹钟叫起来。

仿佛一道很难跨过去的坎。

走马灯似的陪她看了几件衣服之后,两人就开始觉着逛得没趣了。冬天能看的衣服也就那么几件,比不得色彩斑斓的夏天,于是林绢提议上我家去坐坐。

我知道那是因为她顺道想看看我那个拿她的话来说——帅起来惊天动地,安静起来比个哑巴有过之而无不及的“表哥”铘。想想反正一个人回去也没什么事情做,她在也好热闹点,于是我就同意了。却没想到在回家的路上,我会出乎意料碰上一个熟人。

是几年前有过一次交集的刑警罗永刚。

一直以为自“野蔷薇”的事情之后,我跟这样的人是不可能再有任何交集的了,所以这次他在我们边上停下车朝我打招呼的时候,我还真是愣了很长一段时间。

几年不见,他还和当初一样没太大变化,就是人更黑更瘦了,可能是升了职责任更加大了的关系。他现在已经不是当年的小刑警,跟我们走到一边聊天的时候,碰上认识的警察招呼过来,他们都叫他罗队长。

罗队长对我说,他早些时候就想来拜访我了,只是一直忙着事没有空。

这真是叫人有点受宠若惊。同时一边有点忐忑着会被刑警惦记着,不知道到底会不会是因为有什么事情。狐疑间,也真叫警察,他一眼就把我脸上的表情给看透了,哈哈一笑,然后对我说别担心,他只是想找我聊聊,又说最近他遇到了一些问题,觉得有点棘手,所以想来和我商量商量。

这话说得倒越发让人费解了。

一个刑警队长碰到的问题,会是什么样的问题?不知道。更不知道有什么问题是他自己难以解决的,却又认为和我商量了之后会可以得到解决。这真是让人感到不可思议。以至和他分开之后,我一路上都在和林绢琢磨着这个问题,不过说了半天还是没有得到一个实质性的答案,直到快到家门口,原想指给林绢看门口马路上那一大段黄蝴蝶似的热闹,谁知道它们已经被清理掉了,路面上被清得干干净净的,只有几条纸在那个术士家门口的牌子上垂挂下来,歪歪扭扭也不知道上面到底写了些什么,在风里头时不时悉琐一阵抖。

“那房子卖给开元宝蜡烛店的了?”一路看过去,林绢好奇地问我。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随便支吾了几句,看着她把车停到了我的家门口,正准备下车,冷不防听见她叫了一声:“铘?你怎么在这里。”

我一愣。出车门顺着她的目光朝房门口看,就看到铘一个人抱腿在我家店门口的台阶上坐着。听见林绢问他话,没有理会,只是抬头朝我望了一眼,然后站起身拍了拍衣裳:“家里有客人。”

我再愣:“客人?谁?”

“你外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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