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逻辑上来推断, 叶棠不认为岑家的长辈……岑兰的父母没有害女儿的心思,他们反而是一心为女儿“着想”的。
他们反对岑兰一个古典音乐毕业的首席去做流行音乐不一定是怕岑兰“败坏了家里的-名声”——岑兰的爷爷、岑老爷子是位伟大的提琴家,他一个人就发行了七十多张个人专辑, 更得到了十二座格莱美奖杯。这些专辑并不是每一张都是古典音乐作品, 还有部分是岑老爷子为电影配乐写得。这些电影好不好看对岑家来说不重要,重要的是靠着这些配乐, 岑老爷子几度斩获奥斯卡最佳原创音乐奖。
岑家本事最大的一位自己都是跨界音乐人,那他的儿孙里有一、两个有反骨的去做流行音乐、摇滚乐又有什么不可以呢?
叶棠想, 岑兰的父母多半是无法容忍女儿踏出他们安身立命的领域,无法容忍女儿从他们为她量身定制的“美好人生”里走出去。
他们找人运作,不让岑兰的专辑流出, 就是为了给岑兰当头棒喝,让她知道流行乐界没那么好混,她最好还是回家去背靠大树好乘凉。
找人把岑兰个人专辑里的曲子转录成dem再送去给菱川达也, 则是因为岑兰即便首张专辑销量不佳,她仍是不曾向惨淡的现实、向经济上的压力低头。
岑兰的父母急了,他们迫切地想要再给岑兰下一剂猛药, 让岑兰回家。
菱川千花的专辑爆火,这证明了岑兰的才能, 却也让岑兰这个原作者有苦说不出——别以为只要拿出证据, 盗用他人作品的人就能够得到审判。这世上多得是著名“作家”抄袭他人作品, 最后象征性地赔一点小钱给原作者,十几年间连歉都不给人道一个的事情。
但这位原作者也是幸运,她至少还能和这位“大作家”打官司。
这位“大作家”吃了官司后也长了脑子,他开始“痛定思痛”:以前抄别人时为什么非但没被人告上法庭、反而赚得盆满钵满,还摇身一变成了当代名人呢?
哦,原来他以前抄的是岛国作家的作品。
这位“大作家”之后就专门盯着岛国作家的作品抄了。
所以明白了吗?为什么以岑兰的专辑为样本的dem, 会漂洋过海那么远,到了菱川兄妹的手上。
因为岑兰连一个能去告菱川千花盗用她作品的法庭都找不到。
她想要证明菱川千花的作品系盗用也好,她想要菱川千花身败名裂也罢,都只能求助徒子徒孙遍布全球的岑家。
以岑家的力量,从社会层面上弄死个把个刚冒头的小歌星算得了什么?菱川千花再红又有什么了不起。岛国那种地方,曾经的明星下海拍荷枪实弹肉与肉碰撞的片子都已经不是罕见的新闻了。
只是恐怕岑兰的父母都没有料到吧,菱川千花竟然不仅是在岛国红了,她甚至一举创下亚洲专辑销量纪录,还得到了“全亚洲最畅销歌手”这一份极其有重量的世界级奖项。
如果没有岑兰父母的介入,没有岑家长辈的介入,或许一早岑兰就已经拥有了功成名就的人生。
但岑兰父母最没有想到的,一定是女儿非但没有一哭二闹上吊地想从菱川千花那里拿回原本属于自己的荣誉,她是真的单纯地相信时也命也,她只是运气不好,没能碰上那个认同她音乐理念的时代。
要是知道自己的女儿因为自己当初一些没有意义的偏执而在痛苦的人生中不断轮回、绝望地死去,不知道岑兰的父母作何感想。
在这件事里帮着岑兰父母的人……这些人也很难说真的是像岑兰父母一样觉得自己是在“为她好”。
不论如何,要想查清楚这件事里究竟牵涉了哪些人,还得叶棠从岛上出去以后。
“你还好吗?”
黎峻川问,他拿手帕沾了点冰凉的溪水,给叶棠敷在了她渗着细细密密的汗的额上。
黎峻川年轻的只有一张脸和他的好身材了。他总是会在不经意间透出些许老派绅士的做派,包括且不限于他不习惯用纸手帕,随身带着绣了自己名字缩写的棉手帕。
“……还好。谢谢。”
没有拒绝黎峻川的好意,叶棠用手帕敷了一会儿额头才把手帕洗干净拧干了还给黎峻川。
回海岸的路上,叶棠与黎峻川一路无言。叶棠是在思考一些事情,黎峻川则是将叶棠的沉默当成了掩饰难过的面具,他绅士地没有去揭破这一点,也没有说更多的话,去惹压抑难过的叶棠心烦。
“岑老师!”
倒是简安一见到叶棠就朝着她扑了过来。
被黎文屿吐了一身的简安已经换过了衣服。衣服不用说,自然是找导演组换来的。
导演组知道每位嘉宾的身体数据,带来的衣服鞋子都挺合脚,但不论是衣服还是鞋子都是赞助商给的款式,嘉宾只能挑大小,款式不论合不合自己的意都得捏着鼻子认了。
简安这会儿换了件速干T恤。
穿过这种T恤的人都知道这种T恤运动时非常舒适,面料轻柔透气,腋下也有吸汗和超强速干效果的布料解决汗湿痕迹。
唯一的问题是,这种T恤着实不怎么好看。
花出一笔意想不到的支出也就算了,还被迫换上了荧光黄的T恤——说实话简安宁肯穿粉红色款的T恤,奈何粉红色款的T恤只有女性的尺寸,简安再是纤瘦挤进这尺寸里也要把衣服崩开,何况简安还不是真的纤瘦。
他一个练舞能连续练几小时的人,再瘦身上也是有肌肉的。
“我好像一只海星!”
简安哭唧唧地说着,还在叶棠面前摆出一个“大”字来,让她看自己是不是和刚捞上来的海星一样黄。
旁边黎盛浩实在没忍住,捂着嘴还是笑出了声。
这位小朋友吃了退烧药药、喝了足量的水,又在树荫下休息了好几个小时,这会儿烧还没完全退,但已经有些精神了。
“而且他还说我臭!!”
简安手指的方向,那里是双手抱胸,鼻子上夹着一个晾衣夹、只拿嘴呼吸的黎文屿。
“噗……”
叶棠听到一声笑,她循声回头,却见黎峻川一脸严肃。她转回来,又听见笑。
“我有什么办法?他是真的臭。我都把鼻子夹住了都还能闻见他身上的臭味。”
导演组那里有防毒面具不说,还有全身防护服。可黎文屿已经没有多少积分可以拿出来用了,所以他只去兑了一个晾衣夹。
黎文屿在游艇上就闻到了这股臭味儿,但当时这股味儿并没有这么浓重,他只当是哪个女星喷了不太有品位的香水。
这会儿黎文屿一张嘴,差点儿又被那味儿呛着,连忙又往远处挪了挪。
他就不明白了,分辨气味分子的细胞应该都在鼻腔里,怎么鼻子夹住了他还会觉得臭呢?是因为夹子没能完全阻止气味进入他的鼻腔么?
“我很臭吗?真的很臭吗?”
简安都快哭了。他拉起自己的胸-前的衣服让叶棠闻,叶棠也半点儿不嫌他有汗的凑了过去。
有一说一,简安身上的味道是好闻的。哪怕海风腥咸,阳光也一刻不停地让人出汗,简安身上依然只有淡淡的清香。
简安当然相信自己不臭,不如说这个心机男在换上导演组给的干净衣服以前还刻意把换来洗衣服的香皂卷在衣服里头,让衣服染上淡淡的清香。
他本意是展现自己对叶棠的依赖与信任,顺带利用这种接近身体接触的行为来刷叶棠的好感度。
不想叶棠真的低头来嗅他身上味道的这一刻,他双耳一热,眼睛里只能看到叶棠垂下的睫毛,还有她把垂落的长发顺回耳后的动作。
没有少女的窘迫,也没有社会姐那种油腻的反撩。叶棠轻轻一嗅后就直起身来,朝他笑:“不臭。”
叶棠坦然的眼神里,简安的心脏莫名突了一下。
……
叶棠在水源地设的陷阱没有那么快就起作用,因此这一天叶棠一行人的晚饭,是芭蕉叶包烧一切。
“点火棒和打火机都被换走了?”
黎峻川来告诉叶棠导演组的点火棒和打火机都被换走时有些焦虑。
导演组都能准备好嘉宾们可以换的衣服鞋子了,像点火棒、打火机这样的小东西,又怎么可能只会有一个呢?这不过是导演组在背后加剧嘉宾们之间的化学反应罢了。
嘉宾们能友好地同框互助当然很好,可要是因为一点小事就吵起来,导演组也大大的欢迎。毕竟哪个争端都是上热搜的好材料,友好互助一个热搜上完就没了,争来斗去才能让观众们看得更津津有味。
而现在,不到一天的功夫,嘉宾们已经很明显地分成了两个阵营。
一开始是叶棠和简安两个人行动,黎峻川叔侄人和钟琳一行人一起行动。现在黎峻川完全加入了叶棠一边,完全没有要和钟琳等人再联手的意思。
钟琳不是没后悔过在借黎峻川积分这件事上自己表现得有那么一点不够真心,但想到一下子就少了个会在李瑜面前晃悠的男人,他又觉得自己没做错。
他明知导演组手里每种道具都“只有一个”。还在把点火棒兑走后又说以防万一把打火机也给兑走了。
火柴在这个岛上不好使。这里海风黏腻,风还有些拿。一盒火柴和一个打火机需要的积分点数相同,但能使用的次数确实天差地别。
“要不……我还是去兑一盒火柴?”
“不用。”
叶棠把喝完以后也没扔的矿泉水瓶拿了出来。
导演组没找到矿泉水方面的赞助商,因此这瓶矿泉水早被撕掉了瓶身上的商标。叶棠用它盛了一瓶清水回来,然后在沙滩上挖了个坑。
沙滩被阳光晒得炽热,挖开时里面的沙微微烫手。
叶棠先在沙坑里铺了一层较大的石头,随后拿做石刃时敲出的碎石垫进去。接着芭蕉叶包起的贝壳、蘑菇、海星、海藻做成的各种包烧菜也被放了进去。包烧菜上面又压了一层石头。
简安听叶棠的吩咐抱来了晒干的芦苇和周围捡来的干枯树枝。
叶棠把芦苇的花序放在干的芦苇杆与树枝上头,然后垒起沙子,调整好矿泉水瓶的角度。
这会儿一行人已经没有不明白叶棠想干什么的了。就是黎盛浩也明白叶棠是把装了水的矿泉水瓶当成了凸透镜。
呲——
只是芦苇花序燃得比所有人想象得都快。
“保险起见,烧个半小时到四十分钟吧。”
把矿泉水瓶挪开,叶棠拍拍手上的砂子。
咕噜——
中午时还心事惆怅没什么胃口的黎文屿这会儿咽了好大一口唾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