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胆!”
“还说不是欺君!真是好大的口气!”
礼部郎中李至刚当先发难,作为正五品官员,却被召进文华殿内。
李至刚从开始就认为,这是陛下因为他上次首先同意“诸藩新策”,所以才对他格外开恩。
因此!
他这次的表现一定要好。
因为与他一同前来的,还有解缙!
他自诩为帝党!
便是不论事情对错,只要顺着陛下的意思来,就一定没错!
这宁王,本身就是当今陛下的一个“忌讳”,现在却借着当初的“诸藩新策”,所以献祥瑞。
肯定没安什么好心。
再加上,刚才这个头极高的男人走入后,他明显察觉到了陛下的审视。
当即,他自发站出,替陛下分忧!
“圣上,此撩明明是敬献祥瑞而来,却不看献瑞,反而拿出两枚铜钱,让我等观看?”
“看什么?”
“还美名其曰一个叫天、一个叫地,什么祥瑞虽稀有,却不如天地巨财?此獠花言巧语,巧舌如簧,满口胡诌、巧言令色,也不怕风大了闪了自己的舌头!”
“你可知欺君之罪?”
李至刚之前不愧是侍读学士出身,一开口就以四字成语讨伐。
朱棣见此,也不阻拦,反而和群臣一起看向王庭知。
在场的核心几人当中。
诸如他自己、道衍、太子三兄弟、还有皇孙朱瞻基等等,可都是知道“大医”的存在。
既然是大医,如果连李至刚这个人都过不来。
怕是连那“三医之说”的中医治人都做不到。
既然如此,又谈何治国?
而正当朱棣心里如此想的时候。
却见王庭知已经看向李至刚,语气温和,并没有任何辩解。
而是继续问道:”草民既然能在此地,甚至在献宝之前拿出这两枚天地铜钱?”
“这位大人仅仅是认为,我为了讨好陛下?”
“既然如此,我为何不拿出这九重金蟾敬献陛下,何故多此一举?”
李至刚拂袖,“本官怎么知道你怎么想的?”
王庭知依旧伸出双手,“大人既然不知道,那不如还是看看这两枚铜钱,大人就不好奇,为何草民敢说其蕴藏天地巨财?”
短短两句话,李至刚闻言,便不由自主的上前。
亲自拿起那两枚铜钱,当着一众百官的面,仔细的查看起来。
看了半晌。
李至刚又怒然一笑,“好哇!陛下,微臣着实没有看出来。”
“这两枚铜钱,一个纹理清晰,材料尚可!”
“一个却是粗制滥造,方不方圆不圆,材质非铜,怕是铁铅混用,花都花不出去。”
“加起来二文不值!”
“如何算得上天地巨财?”
说着,李至刚就要转身,继续驳斥那个头比他高出一头的男子。
然而在他转身之前。
王庭知的疑惑声音,就已经在大殿轻轻传开。
“大人既然能看到这里,为何看不透这其中蕴藏着巨财?”
李至刚怒然一笑,“还在狡辩!”
而此时,四周的四品以上的大员们,也是纷纷一脸愕然,暗道这献宝人莫非有什么古怪病症不成?
为何就敢冒着欺君之罪的生命危险,非要宣扬这钱币之内,蕴藏着天地巨财?
蹇义、夏原吉、郑赐……等六部尚书,也是眉头紧蹙,分外不解。
太子朱高炽也一脸茫然,猜不透对方心思。
而众人都没有注意到,站在一旁的朱高煦,却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其眼中蕴含着欣喜和激动。
随后连忙看向自己的父皇,发现对方也是深深皱眉,犹然还有怒气……
他心中大喜。
“这不是给自己准备的表现机会?”
果然!
却听这时候,王庭知继续说道。
“这两枚铜钱,均是草民来到京城后,交换到手的钱财。”
“规制不一、质量参差,但奇怪的是,却都可以使用。”
“而且,草民探查后才得知,这两枚铜钱却是出产不同的地方,敢问大人,你可看得出,这两枚铜钱,各自出产哪里?”
李至刚被这个问题问的一脸呆滞。
“本官忠君体国,尽自己的本分还来不及,哪有时间去关注这铜板的来处?”
王庭知继续问道:“那大人可猜的出来,哪个是官制,哪个是私人铸造?”
李至刚当即挥手,“那还用说,这铸造的纹理细腻的,自然是官方铸造。”
“这看起来是劣质铜钱的,定然是私人铸造!”
王庭知微微摇头。
“大人错了!”
“本官错了?”
“大错特错!”
“笑话,难不成这……这锻造的完好的,还能是私人铸造。这看起来毫无美观可言,圆不圆方不方的,难道还是官方制造不成?”
“大人这次答对了!”
闻言!
李至刚彻底愣在原地,甚至不仅是他,四周的百官也是纷纷愕然不语。
到了这一幕。
就算是傻子都看得出来,这身高极高的男子,哪里是来“献宝送财”的?
根本就是来找麻烦的!
此时,朱棣的表情也逐渐冷漠,冷声问道:“这与你的天地巨财,又有何关系?”
王庭知指着那两枚铜钱道。
“回禀陛下,草民的答案,还是和之前一样,这天地巨财就藏在这铜钱之间!”
王庭知说着,竟然又从袖口处取出一枚铜钱!
李至刚看去,这枚铜钱,比之刚才那差的还要远远不如。
别说形状了,刚才那差的起码厚度还保证了,但这玩意纤薄无比,起码少了三分之一。
“你到底要说什么?”
李至刚再也忍不住,此獠如此举动,却是吸引了他们全部的好奇心。
王庭知见此。
自知这气氛,也炒的差不多了。
他正要说话,却不想正在这时。
“俺知道了!”
李至刚回头呆滞望去,一众官员也如呆头鹅一般,看向了声音来源处。
朱高炽不可思议的转头。
哪怕是朱棣,也愕然无比的看向……突然站出来,一脸洋洋得意,蕴含激动的汉王朱高煦。
“父皇,俺……不对,儿臣明白此人的意思了。”
“这何止是天地巨财?儿臣想通之后,只觉得每过一天,每过一个时辰,每过一刻,我大明便有大笔大笔的钱财,乃至是国运,都被那些黑手抓走贩卖而出!”
“儿臣心痛至极!”
众臣越发茫然,道衍先是看向朱高煦,随后看向朱棣。
发现后者也眉头蹙起,显然不知道这个二儿子,怎么跳出来了。
“你在说什么?”
朱高煦此刻可谓欣喜至极,脑海里全是昨天晚上的梦境,他今天起来可是好好的摸索了一番。
眼下将那人所说的“军备”,换成“钱财”。
在他看来,今天,简直就是自己的“蜕变机遇!”
定能让诸臣和父皇大开眼界。
当即,他连忙将自己准备了许久的话,呐喊出声。
“父皇,儿臣真的明白了!”
“钱币,乃国之大器……”
“上能佑国、下可安民!”
“但如今,官府所铸造之钱财,缺乏美观,材料短缺,这几年被私人打压的数量也少。”
“反倒是民间所铸造的钱财,好坏不一。有的如同那纹理清晰,被人们所推崇使用。”
“比官府所用材料更好,那么民间百姓就会自发的使用私人铸造的钱财。”
“长此以往,私铸之风席卷大明,那更多的私铸进来,就会出现越来越多的劣币。”
“百姓困于钱财,叫苦不迭……”
说到这里。
朱高煦一顿,发现自己的思绪断了,有些说不下去。
他当即头脑一转,灵活说道。
“父皇,就如同咱大明的军备利器!”
“若是把军中的军器铸造之权,交给私人,刚开始或许会得到一些好的兵器,但长此以往,父皇应该知道,会有越来越多的破烂玩意,进入大明基层士卒的手里。”
“可我大明,岂能吧一国之利器,分掌于私人之手?”
“这其中何止是天地巨财?”
“长此以往,简直是在夺我大明的命脉和国运!”
说到这里,他又蓦然大吼道。
“俺都看到了!”
“难道这满朝文武,就耳聋眼瞎,真看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