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后,尺码雷病重,单独召见尺带珠丹和李奴奴。
尺码雷对尺带珠丹说,“你这一生,起起伏伏,四岁即位,一直被论尚悉压迫,不得掌握吐蕃实权!为此,你奋斗了十几年,如今终于算是坐稳了这把椅子!
对你,我有几大不放心!其一,你在争权夺势中成长,对人心有太多的猜忌!这是大忌!往后的岁月是守天下,这比打天下要难的多!那些陪你一路走过来的功臣,你要好好对待,不要一得势便伤了人心!
你看,最近,你对金城公主便几多猜忌,对西门子、裴青衣也不够体贴……要知道,若没有这些人,你这天下还不是你的!
其二,便是这**问题了!身为帝王,充实**也是不得不为的!子嗣是皇家的福分的延续!喜登纵然有千般错,如今她总是为你生育了儿子,无论如何你都不该禁止她见孩子,半年了,身为母亲竟然没有见过孩子一面!这叫天下人齿寒哪!”
尺带珠丹躬身听命。
尺码雷又对李奴奴说,“金城公主是大唐公主,自幼便饱读诗书,做任何事情都有理有据、进退得体!如今,远嫁吐蕃,想必个中也有很多苦楚!尺带珠丹年少即位,对人心难免多一些猜忌,万望公主不要和他计较!有些时候,正是因为太过在乎,所以才会做一些过度的举动!若是不在意了的,是连看也不愿意多看一眼的!
尺带珠丹和孩儿,甚至这整个吐蕃的**,便整个交给公主你了!万望公主多多包涵一些!”
李奴奴颔首应下。
尺码雷满意的点点头,说,“我最后想见一见论钦陵。”
尺带珠丹一愣,面色上现出些许不悦来。
李奴奴微微诧异,自从回的这逻些来,尺带珠丹整个人便变得深沉起来,常常表情和眼神都不能协调起来,如今的这不悦也太明显了些!
尺码雷笑,说:“孙儿,你是在想赤娇说的话吗?”
尺带珠丹一愣,没想到祖母会毫不顾忌李奴奴在旁边,竟然把这些话径直说了出来。
尺码雷又笑。
“我尺码雷一生做事光明磊落,到如今,倒被自己的孙子怀疑……”
笑容里也有些苦涩。
“赤娇年幼,你当她是如何知道往事的?那些瞎话,都是我编给她,哄着她编给你的!我这一生,从未背叛过自己的丈夫!我和论钦陵青梅竹马,可自从嫁给你爷爷,我便一心一意对他,从未生过二心!”
面容上又透出一些欢愉来,“你爷爷本事不如你,野心也不如你!可他有一样比你强!那就是真诚待人!论钦陵自从进到逻些的做官,从对你爷爷怀恨在心到慢慢服气,心服口服!这里面,你爷爷不知道付出了多少!论钦陵如今如此为吐蕃尽心尽力,不全是为我,大部分倒是为了你爷爷的知遇之恩!”
李奴奴眼皮一跳,大约明白了尺带珠丹可以隐瞒的这内里的弯弯绕绕。对尺码雷由衷的佩服起来!
尺带珠丹终究还是放下心结,让论钦陵和尺码雷最终见了一面。不知道二人会晤说了什么,总之,论钦陵出门的时候,眼睛微红。
第二天,尺码雷便含笑去了。
半年后,论钦陵因病去世。
纳兰夫人请论尚悉做客宫中,亲自下厨房做了几样小菜,母子二人浅酌小饮。
纳兰说,“这一生,在宫里寂寞的日子占去了生命的大半!亏得有他,若不是他,只怕,自己连活下去的勇气也没有了!”
论尚悉挑眉,他?他是指谁?
纳兰说,“先告诉你,你喝的酒里有毒!你已经是活不成了!这毒是西域的一钩吻,断没有解药的!”
论尚悉一愣,不敢置信的望着自己的亲生母亲。
“可,这酒,你也喝了!”
纳兰微笑,“是,我也没想独活!你和他都死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他?他是谁?”
纳兰继续微笑,“他?他是我这辈子唯一爱的男人!他是你亲爹!”
论尚悉不解。
“他是论钦陵!我做姑娘的时候便想着他,可他心里只有尺码雷!后来,尺码雷嫁入宫中做了皇后,他还是念念不忘!我很生气,便赌气也嫁了进来,可又不甘心如此便便宜了赞普!便一直打他的主意!那时候,尺码雷刚怀了孕,他正是难过的时候,于是,我便穿了尺码雷的衣服去诱惑他,然后便有了你……”
纳兰笑的有些绝望,就像曼陀罗花一样,透出颓废前最后的娇艳。
“他是你亲爹,可你却杀了他!怎么办?我只能杀了你!哈哈……”
纳兰笑的可怕,“其实,我不确定你到底是谁的孩子!和他发生关系的第二天我便进宫了,接着便和赞普欢好,我根本不确定我怀的到底是谁的孩子……可如今,看你的行事作风如此狠毒,你定然不是他的孩子了!你一定是凶残狠毒的皇家血脉……”
论尚悉肚腹内一阵绞痛,嘴角流出些许嘿嘿的血来,纳兰也腹痛难忍,禁不住伏在桌子上抽搐起来。
“如今,你杀了他,我只能杀了你!可是……你又是我儿子,我定要杀了杀你的凶手替你复仇!所以,我也只能死……”
论尚悉苦笑,“母亲,你一辈子被尺码雷压在脚下,孩儿一直以为母亲懦弱,却不想,最终孩儿竟然是死在自己懦弱的母亲手里!原来……我竟然是看错了你……你的好都给了论钦陵,你的懦弱都给了尺码雷,你的狠毒全给了你儿子……”
纳兰眼里透出一股子迷茫来,“我们一家三口,在下面相聚,不是很好吗?你为什么不同意?”
论尚悉长叹一声,又吐出大口的血来,乌黑。
想不到,最终,自己竟然是死在尺码雷手里!
好狠心的女人!
一年后,一切兵权皆交由姜擦拉温手中,他上书自请前往边疆做潇洒藩王。
同年,卓赞嫁入宫中,封为侧妃。
自此,李奴奴新一轮宫斗,正式拉开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