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瞬间，林秩的确在迟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说错话了。
毕竟，在地球，申公豹那句“道友请留步”堪称因果律武器，
他带着四分歉意，四份期待，还有两分伪装出的漫不经心：“艾师兄抱歉，我把‘请留步’，改成‘请稍等’，行么？”
艾驳困惑得直挠脑袋，长刀又往下压了一公分：“你在说什么玩意？”
鉴定完毕，不是同乡人。
“我以为艾师兄对‘请留步’几个字不喜欢来着。”林秩干笑着解释，额角难免流下冷汗，“艾师兄，冷静，冷静。”
“我刚刚打完架，现在很冷静。”艾驳平静地说话，但依旧维持着按住林秩，刀插胸膛的动作，“你叫我停下，有事？”
“没错，有事。”林秩平静下来，礼貌地说道，“您刚才吃掉的五行道花，是我的；打碎的宿舍，和宿舍中的阵法材料，也是我的；您看，怎么赔偿合适？”
于林秩而言，最重要的是天道任务，这关乎十年之后的生死。次重要的，就是身家财产——现在的未小美都要排在这两者后面。
而艾驳，直接打断了天道任务，打崩了身家财产……
这事情不可能就这么过去的，就算是天命主角，也不可能过去的。
“你很勇敢啊。”艾驳凑近了，打量着林秩，“我第一次遇到，陷入这种境地，还能和我好好说话的人。”
林秩的态度依旧平和：“艾师兄说笑了，什么叫‘这种境地’呢？艾师兄只是没收住手，不小心对我造成了点皮外伤而已，这种境地下好好说话，其实并不难。”
“你这是，一点也不怕我杀你？”
“在下以为，书院律法对您来说，应该还是有一定约束力的。”林秩和善地解释道，“如果您曾经杀过书院学生，则必然得到过教训，那现在就一定不会杀我；如果您一直都能约束住自己，从头到尾都没有杀过人，那就更没有必要杀我了，对吧？”
艾驳勾起嘴角，露出一个妖异的笑容：“好不容易遇到你这么勇敢的人，如果我想要立个威呢？”
“立威也要有人看嘛，这时候大家都在上课，旁边连个人都没有，杀了我，也没什么收益啊。”林秩继续保持着平和，“我毕竟也是地字班学生，如果被您杀了之后，一点水花都没留下，您也没有付出任何代价——这对地字班学生来说，是不可接受的，相信您能想清楚其中的关窍。”
艾驳轻敲着刀柄：“你这么说，是吃定我不敢杀你咯？”
“并不是说‘吃定’，而是坚定。”林秩从储物囊中取出昨天才到手的，穿越者集会徽章，“毕竟，咱们也是自己人；穿越者何必难为穿越者呢？”
最后这话，已经等同于在给艾驳台阶下了。
毕竟，林秩也不想将艾驳逼到墙角，让他真的丢了面子——即便只是私下里丢了面子。
“穿越者何必为难穿越者么……”艾驳端详了一会儿徽章，然后站起身来，长刀也从林秩的胸膛中抽了出来，“有点道理，得罪了。”
“误会而已，没必要说什么得罪不得罪的话。”林秩站起身来，从储物囊中取出一粒金创丹服下，甚至都没有打坐消化药力，舒缓着氛围，“听王执事说，您最近受伤了，今天又与赵师姐打了一场，要不要帮您叫医师？”
“不是你想象中的伤，我受伤了只会情绪不稳定，打一架就好了。”艾驳不以为意地解释着，“你还有其他事要说么？没有的话我就走了。”
“哦，瞧我这记性，差点还忘了，是还有点事。”林秩展颜笑道，“毕竟是自己人，像‘擅闯住宅’，‘毁坏财物’，‘意外伤人’之类的事情，咱们就不去麻烦刑堂了，直接走赔偿，您看如何？”
“赔偿么……”艾驳注视着林秩，撮着牙花子，“多少钱？”
“我刚才就算过，总共五千四百三十三两，给您抹个零头，就当交朋友了。”林秩大方地道，“五千四百三十两，您看是给现银，还是给银票？”
别看只抹了三两银子，放在地球上也是三千块的购买力，很有诚意了。
“我没这么多钱啊。”艾驳很随意地道，“过段时间还吧。”
“行啊，艾师兄，您看拿什么抵押？”林秩从储物囊中，取出早就写好的抵押书，上面因果，时间，价值等一应俱全，就差把抵押物写上去了。
在林秩脑中，五千两的债务，怎么着也得拿八千两抵押吧？像天阶法术的灌顶玉简，或者两件天阶法宝之类的，林秩都不嫌弃。
这等宝物，以五千两银子降价甩卖，随时都能出手。
艾驳接过抵押书，面露不满：“还要抵押？”
“反正您之后也会赎回来的，抵押就相当于我帮您保管了。”林秩露出世故的笑容，“就咱们这关系，抵押在我这里，也不可能真的提前给您把宝物卖了啊。”
“也是。”艾驳扫过抵押书，眉头皱起，“怎么抵押时间只有五天？”
“回艾师兄话，在下有些事，必须要在五天之内用五行道花铭刻道纹。”林秩解释着，“当然，您如果能弄来一朵五行道花，抵五千两也是可以的。”
实际上距离天道任务的验收还有十天，但总不可能真等到最后一天再上报，那也太不稳妥了。
“啧啧啧，这五天时间，也弄不到五千两啊。”艾驳放下抵押书，“我没那么富，给个面子吧。”
林秩也只能无奈地笑笑：“艾师兄知道的，从刚才到现在，这么长时间，我都没有上报刑堂，这还不够给面子？”
“既然给都给了，那就再给点。”艾驳嬉笑着道，“五千两我没有，不过五百两我还是有的，你给打一折吧。”
“哈……哈……”林秩被这出价气笑了，“您这要的可不是面子，而是里子啊。”
“你说是里子就是里子。”艾驳也不反驳，“一口价，五百两，你就说行不行吧？”
林秩哑然挠头，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艾师兄，如果我真给了您这个面子之后，有什么好处么？”
“这还不简单，我可以帮你揍人啊。”
“您说的是聚众斗殴吧，我这人一向爱好和平，还是算了。”
“嘶……”艾驳吸了口气，“我可以给你介绍些，潜力很高的人，这好处总够明显了吧？”
“冒昧问一句，有多高？比赵师姐更高么？”
“那……的确没有。”
“艾师兄定能看出来，我与赵师姐之间，还算说的上话，维护好这部分关系，就够我受用半生了，其他潜力很高的人，我怕是没那个资源维护。”林秩歉然一笑，多问了句，“艾师兄，还有其他好处能给我么？”
“这……”艾驳陷入深思，几秒之后，烦躁地咳了一声，“没其他好处能给你了，钱我也不够，天阶法宝我也只有这么几件，绝对不可能给你的；你就说怎么办吧！”
如此理直气壮地说着“你就说怎么办吧”，这让林秩一度怀疑，是不是犯错的人是自己。
随后他想起地球上的一句古话——欠债的才是大爷。
霎时间，一切都说得通了。
林秩深深呼吸，脑袋急速转动起来。
他并没有考虑出口恶气的问题，也没有想着如何将艾驳投进牢狱。
困扰林秩的最大问题，是钱，是任务。
钱拿不到，天道任务完不成，就算把艾驳投进牢狱了又如何？到最后还是拿不到钱——甚至还得罪死了艾驳，可以说是双输。
以艾驳那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压力还真就来到了林秩这边——如果他找不到方法，艾驳的前途暂且不论，但他的五千两银子是肯定要不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