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女人之间的矛盾。
“是啊,”明琛思来想去却不见一点儿焦灼的模样,相反就跟看着逗趣一般,“是该让咱们秦大人二择其一了。”
秦徵位高权重又才情纵*横,自然是惹得满盛京的姑娘们都巴不得嫁给他。
“秦大人是晋王的门下臣,秦家深受晋王恩惠,若是娶了明玥公主,晋王如虎添翼啊。”小太监分析的头头是道,眼珠子转着就跟个猫着腰的耗子一样。
“明狰不是去过秦府了,”明琛对盛京城的了解也绝不下于晋王和任宰辅,这偌大的中心谁没在安插几个眼线关注着对手的一切行动,别看皇帝老子老神在在,可私底下的百起司还不是在翻江倒海,“瞧见了吗,秦徵是个硬骨头,有本事,也有傲气。”
你越是要逼着他,他越是低眉顺首,那骨子里的叛逆就越是根深蒂固。
秦大人的膝盖可以为了金钱权力弯下来,可你若是绑着他摁着他的头磕地,恐怕是两败俱伤。
小太监龇牙:“可就怕公主按捺不住。”到时候闹大了事儿鸡飞狗跳的如何是好。
“让她闹,让她气,”明琛昂首微微一笑,那笑里温厚仁德端得是满心满腹的海阔天空,可眼角余光中却暗藏杀机,“本宫马上就要离京了,盛京城里太过太平,对本宫来说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就是要让明月急不可耐,就是要让秦徵忍无可忍,明狰一双手十个指头打什么好算盘,他东宫一清二楚,明玥是这后宫内苑一棵好乘凉的大树,没道理就轻易成为晋王拉拢人心的手段。
小太监张了张口:“主子,您是当真欣赏陆副校尉吗?”怎么看都好像是隔岸观火纵着小公主去膈应人家。
“欣赏,”明琛点头,那姑娘胆大心细、步步为营,金钱、权力都不是能成为收买的殊荣,你不能明目张胆,不能欲迎还拒,“这朝廷里想拿她当利剑的,可不止本宫一人。”
小太监明了的闭了嘴。
“啪嗒”,明琛折下了一旁的花枝,花粉随风散落:“只要明狰成了小皇叔的心头刺,任大人就可以高枕无忧。”东宫太子虽常年外派似无法对文武百官多加渗透拉拢,可留在盛京城里也不见得都是好事,你得面对的是比那些豺狼虎豹更难缠的角色。
“奴才实在是不明白小王爷在盛京安的什么心。”别说这小太监不明白,就算是跟在天子身边多年的汪公公都时常对凤明邪的言行一筹莫展,这要不是个皇亲国戚,这要不是个对天子有过救命之恩的人,怕是脑袋都给砍几百回了。
把盛京城给搅和的水深火热、天翻地覆不嫌事儿大。
“佛口,”明琛笑起来,花枝落在地上,鞋履踩踏而过,“蛇心。”
佛口蛇心。
有些人就是有着迷惑人心的风情,说最漫不经心的话,做最阴险毒辣的事。
小太监看着自家主子朗朗一笑似青天白云一般的惬意,忙跟了上去。
落日余晖渐逝。
陆以蘅回到魏国公府的时候,天色已晚,司制房宝鸳挨了罚,她自然不能当作无事发生,陪着小丫鬟上了药解了闷,听从坊前战战兢兢回来的奴才们绘声绘色的描述秦大人与小公主的“交锋”,陆以蘅这一个脑袋能两个大。
宝鸳朝着那些小奴才努努嘴还知道安慰陆家姑娘,这——这小公主骄生惯养习惯了,挨打两个耳光几句骂不是什么事,奴才们,也已经司空见惯,陆副校尉千万别放在心上。
一个司制房的小小宫娥都还能如此深明大义,几番寒暄来去的,险些误了出宫的时辰。
魏国公府的朱红大门紧闭着,原本该华灯初上的庭院里竟是一片寂寂。
虽说国公府平日里也不热闹,可家中老小早该齐聚一堂,尤其是花奴初回不久,全家人就当个宝贝似的哄着。
“花奴?”陆以蘅下意识推门而入,“三姐、大哥?”
无人应答。
陆以蘅咕哝着这么晚了人都跑去哪儿了,就听得门外传来细碎的马蹄声,琅嬛翠玉的马车已经停在了魏国公府门前。
夜风里带着细碎的桃香,陆以蘅就知道是谁。
男人掀开帘子朝陆以蘅招招手。
“小王爷这是何意?”她话虽这么说,人倒是老老实实的上了马车,好似对凤明邪早已没有了最初时的疏离和防备。
凤小王爷的车马中总有着旖情般的熏香,他倚着琉璃金丝,手中执着清茶温盏惬意慵懒极了:“魏国公夫人一直想进宫拜访元妃娘娘,此前身体不适未能有幸,如今时疫已过也能行动自如,陛下便应承了。”
午后将魏国公夫人和陆婉瑜等都宣进了宫中,陆仲嗣一得倒消息忙从东书院赶去了宫门口陪同,这一整日魏国公的家人都在后宫里打着转儿,只是陆以蘅不在府中无法及时通传。
张怜的确是十多年没有进内苑了,一双老眼瞅着繁华似锦,瞅着金碧辉煌,记忆都好像回到了陪同陆贺年走进盛京城的第一天。
荣辱与共,不离不弃。
一行人在宫中寒暄了半日,荣宠后宫和深闺女眷聊得不亦乐乎,这不夕阳西下,皇帝老子一高兴就将他们留宿在行宫,等明儿个用了膳再出宫也不迟。
所以今晚上,只有陆以蘅是个“孤家寡人”。
陆以蘅闻言是又惊又喜,宫中人对她的态度向来褒贬不一,有人欢喜,就有人嫌恶,她一直不愿意自己的母亲进宫和那些后妃娇宠打交道也是出于这个原因,张怜年老体迈,要一个老妇人再去学什么察言观色、阿谀奉承,实在是叫陆以蘅心里直泛酸。
“只是母亲晚上需进药膳两回,不知道宫中……”她还担心着张怜的病况。
“陆婉瑜和岳池都在照料着魏国公夫人,用不着你这小丫头操心。”凤明邪指尖轻触着茶盏,宫里还有太医院和松老先生,可比孤身留在魏国公府强的多。
凤明邪漫不经心的话倒是让陆以蘅脑中一闪,没错,自从阅华斋焚毁之后,岳池就不知去向,她一直不便问出口:“岳池姑娘近来可好?”
“她是无根萍,哪儿落下都是家。”算不得没心没肺,随波逐流的女人心胸开阔的很,有个栖身之地就能安享。
“这么说,小王爷已经安置妥当?”
“明狰遣散了阅华斋,岳池慷慨将身家所携千金散尽,”凤明邪有时候还挺佩服这女人,金银财宝丁点不看在眼底,将所有人的卖*身契一撕还赠下真金白银返乡之路,“本王暂将她留在行宫。”那“矫揉造作”的女人初时还不乐意,一口一个“宫里是非多”,可一瞧见能和东亭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二话没说就搬了行李。
原来岳池姑娘已在宫内,陆以蘅倒是不由释怀了三分,可这口气一舒吁险些哽到了喉头:“臣女听闻,您前几日还去了司制房?”话是脱口而出的。
“岳池喜欢胭脂水粉又碍于身份不能去尚宫局,本王代劳罢了。”凤明邪说的是大*大咧咧的没有半分遮掩。
陆以蘅眉宇微不可见的蹙了起来,好似是突然想起了宝鸳那些嬉笑的话,喏,一个男人会去司制房那当然是为了女人,陆副校尉,您不懂。
她是不太懂,可就是觉得,这浑身上下膈应的难受,袖口上还沾着午后司制房的胭脂香,只是如今不觉得那么清甜。
突得指上的温热触动了陆以蘅的心神,凤明邪见她闷不吭声就将案几上的温茶推到了她手中,似在用眼神询问着——心不在焉,想什么?
陆以蘅忙一把抓过茶盏掩饰自己突如其来的尴尬:“岳池姑娘与小王爷识得多久了?”
凤明邪没回答也没收回目光,而是看了陆以蘅半晌似在探寻这姑娘问话的理由,才缓缓道:“岳池来盛京十多年了。”就在那姑娘还跟陆以蘅这般大小的时候,不,还未及笄就已经落足于盛京城。
陆以蘅愣了愣思忖片刻:“臣女该早些猜到,她是凤阳城中人,”而不是什么单纯的阅华斋小花娘,也不是与凤明邪才认识数月的姑娘,而是这个男人一早就安插于盛京城中的眼线和探子,“否则晋王欲烧阅华斋,您不会那么快得到风声赶回。”
晋王有意对阅华斋下手,是岳池提前通禀了凤明邪,才能在千钧一发的时候救她出了火场,若半点儿不慎,他们两个兴许都成了晋王阴谋诡计下的亡魂。
“啧,”凤明邪哎呀一咂嘴,满脸无法掩饰的失落里却还藏着戏弄的笑意,“本王还以为阿蘅你是吃味儿了。”才这么迫不及待的想知道关于岳池的消息,所以,他凤小王爷可是一个字都没隐瞒。
足见真诚。
陆以蘅脸一烫硬生生的扭过头去:“谁有那档子闲情。”人人都跟眼前这个风流倜傥多情恣意的男人那般喜欢斤斤计较么。
“那是本王自作多情了。”男人叹息,可神情戏谑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