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六章 再下一步棋

碧贞见明玥面有不悦,忙释道:“秦大人对您千依百顺恩宠无加,陆以蘅不过算是个旧识,如今更容不得他妄想,大人不是忘恩负义、三心二意之人。”她说的是实话,秦徵“死心眼”的很,既然认定了明玥便永远不会弃她负她。

“三心二意?”小公主咧唇一笑,“他当然不会也不敢,可本宫不喜欢他的眼神、他的心思,只要有那么一分还在陆以蘅身上,本宫就觉得,碍眼。”明玥难免咬牙切齿,即便知晓秦徵的妻子有且只有她一人,可依旧容不下瑕疵,小公主有着几近疯狂的烂在骨子里的占有欲,“本宫那位小皇叔何时回盛京?”

“王爷正忙着太后大寿。”言下之意,没那么着急。

“正好,”明玥轻柔抚着小腹能感觉到孩子在里面的细微动态,她有着身为母亲的骄傲和满足,“那就再给秦徵,下一服‘药’。”

明玥眼底笑意叫碧贞都觉毛骨悚然。

盛京城落了两场稀稀疏疏的小雪,雪后空气更为澄明清澈。

陆以蘅听着青鸢从各家各院的小姐妹口中传来的八卦不亦乐乎,如今魏国公府里只有她们主仆二人很是清闲,尤其是她不爱将院子打扫的一尘不染,那一树繁花落英缤纷菜叫人觉得时光如白驹过隙总华年匆匆。

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

陆以蘅难得闲情逸致的体会了这般悠哉。

只是青鸢叫苦连天,东家送来了绫罗,西家送来了绸缎,全是非富即贵,金银珠宝那是变着法子和借口的怼,如今的魏国公府高攀上凤小王爷,更是了不得要顶天。

陆以蘅将襻膊绑紧抹去额头细密的汗珠,刚把井水倒进木盆就看到青鸢急急忙忙的跑进园子来,怀里还抱着个卷轴。

“这是六爷刚才遣两个手下送来的。”她好奇。

是一卷画。

陆以蘅已有所了然:“定是文画师委托。”那日她在松风便是央了年轻画师。

“文画师?”青鸢听说过,技法娴熟、画工了得,“奴婢知道他是丹青妙笔,”她看到陆以蘅缓缓拉开卷轴也好奇凑过去瞧,“呀,这……这个不是静嫔娘娘吗?”

画面中的美人儿略施粉黛娇俏相宜,着一身黛色青蓝裙恰似远山云里雾绕中的仙娥,瞧着装扮发式还是刚入宫的模样,正执小扇扑蝶栩栩如生,是了,静嫔封赐正是夏末。

“这应该是每一位秀女入宫请画师裱的画像,用以递交陛下挑选,他为何送这来?”青鸢不解的很。

陆以蘅一眼扫过却将画轴卷起塞到青鸢怀中:“烧了。”

“吓?”丫鬟摸不着头脑,扭头时陆家小姐已匆忙出了府门。

这画有什么玄机吗?

青鸢翻来覆去也没发觉异常倒是对陆以蘅的神秘见怪不怪,她不敢多嘴怠慢,忙将妙笔丹青丢进了火盆。

那厢陆以蘅驾了马车径自入宫直往太医院去。

院中依旧青松红梅,霎是好看。

“陆小姐。”堂屋里的老太医提着药箱撞了个巧,“你找顾卿洵的话可就错时了,他叫宁府请走了。”胡良泰笑嘻嘻的朝着陆以蘅打招呼。

“宁二小姐?”陆以蘅想起那个包得像小梅花的姑娘。

胡良泰笑而不语,自然。

“不,我不找他,”陆以蘅指了指老太医的药箱,“您这是要去御书房吗?”

老太医摸了摸胡子顿愁容满面:“可不是,一日三诊不敢怠慢,是我这老头子不济事,陛下的龙体安康最要紧。”多月下来反反复复时好时坏,整个太医院都束手无策,他这么说着倒是顿了脚步从药箱里翻找出一包小小的草药塞进陆以蘅怀里,“泗水的旧疾定还没有完全康复,征西一路又添新伤,这是老夫特地用太医院最好最新的药调配的,回家外敷内用、事半功倍。”

胡良泰挤眉弄眼,正大光明的以公谋私。

“多谢胡太医。”陆以蘅感激,头一回觉得这老家伙挺有人情味。

“别谢我,糟老头子想不到那么多。”他意有所指摸着山羊胡就跨步出了太医院赶往御书房。

还能是谁,对她的伤痛了若指掌,除了凤小王爷再无第二。

那个男人人不在盛京城却能让你无时无刻不惦记想念着他——耍花样。

陆以蘅腹诽心里倒是美滋滋的。

太医院中的药童奴才不少,正忙着将大江南北搜罗来的药材归类收拾,藏岐阁就是个百宝箱,连大晏不产的珍品也能寻着,阁楼里药香沉郁浓重,数百剂量混成了难熏的滋味儿,药柜堆叠整整齐齐,白纸黑字标注着药名。

陆以蘅一目十行扫视过几个柜子,抽手哗啦一下掀开木屉,晒干的药材奇形怪状带着暗沉色泽,她思忖片刻,就听到外头的脚步传来——

“陆小姐可在?”是个小丫鬟,推开门时恰见到陆以蘅回神望来,眼睛一亮笑吟吟地,“方才奴婢遇着胡太医说您正在太医院,静嫔娘娘吩咐奴婢将您请去微澜亭。”小宫娥福身恭请。

“静嫔娘娘?”陆以蘅有些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静嫔相邀自不能拒绝。

小宫娥热情洋溢,说着陛下病体有所好转后宫女眷们心情尚佳趁着雪霁初晴要在园里相邀品茶,尤其是提到了征西小将军的风采,忍不住想要一并请了去聊说聊说这天南地北,毕竟深宫内苑的娇雀儿们此生都未能见那广阔天地。

谁没有过年轻时策马杨帆的少女心,多少生出殷切和羡慕。

更别说静嫔一直都对这姑娘心生好感,时不时的跟女眷们夸口,小宫娥比陆以蘅还要开心,若是能得六宫娇宠赏识,在陛下面前也能一步登天呢。

魏国公府也不知是多少辈子修来的好福气。

微澜亭在御清园正中,四角长亭、雕栏玉砌,檐角够勾勒栩栩如生的兽形,亭中摆着桌椅,案上早铺了果盘小点还有数盏清茶。

“陆小姐稍后片刻。”那丫鬟说罢便福身退下,花裙刚过转角,就听到女人们的欢声笑语传来。

“瞧瞧,正说着,咱们的小将军已候着了。”静嫔提着锦帕又娇又俏,身边围着的锦衣华服一众女眷都笑了起来。

只可惜,皮笑肉不笑。

来者除了各宫妃嫔还有一二小公主,奶声奶气的看着怪可爱,妃子们前一声姐姐后一声妹妹情深义重,想来皆知,静嫔正专宠六宫,谁也不想开罪。

“公主小心些,否则秦大人回来可要兴师问罪了。”静嫔不喜多生规矩,规矩让人与人这i件的情分都生疏了,她伸手搀住挺着大肚子的明玥,小心翼翼。

周围的娘娘们立马会意,随声附和。

“是呀,驸马对小殿下可宠得紧。”

“秦大人一表人才没想到还是个痴情种。”

女人们的话题离不了八卦。

陆以蘅见众人到了亭中一一行礼,自明玥成亲后便鲜少遇见,大多的时间,公主都出入驸马府,在她的印象里,明玥似还停留在那日尚宫局中求而不得的梨花带雨。

若说痴情,谁人及她。

陆以蘅对明玥始终抱着唏嘘,至少得偿所愿,如今看着珠圆玉润的公主殿下富态翩翩,只要旁人一提起秦徵,她的眼睛里都好像会绽放星光幸福洋溢,爱一个人,眼睛是骗不了的,她的真心真意足有百分。

“陆小将军不必多礼,还请快入座。”明玥摆手捻了一颗小酸果丢进口中,细嚼慢咽。

周遭的女眷眼神来去皆是戏,一是为品茶,二是为谈心,三嘛,自然也乐得瞧瞧这两位曾经的“情敌”会不会又增添些许茶余饭后的闲情,如今看来,两人早已冰释前嫌。

这一番谈天说地下来,陆以蘅不觉为自己沦为“后宫女眷群”的处境生出几分感慨,转念想来,若是嫁与了凤小王爷怕免不了要成了皇家的媳妇儿,这些场面不过小巫见大巫。

陆加姑娘心头哀叹。

“听说静嫔从亾水特地托人寻了一尊暖玉来为太后贺寿。”傅昭容笑道,她年岁不大可看起来比静嫔沉稳不少,正是那日在盛华点撞破凤明邪的女人,打那日送了汤药入金殿倒也是得了陛下几分青睐,“太后喜欢礼佛诵经,妹妹尚可在暖玉中雕刻《华严经》,定能深得李太后喜爱。”

“姐姐七窍玲珑说的恰是。”静嫔被点化喜上眉梢,“只是太后她老人家一生荣华富贵见多了人间珍奇,我等只能礼轻情意重了。”

“可不是。”淑妃附和,她在这群小丫头里年岁最大也最端庄得体,一颦一笑都似从仕女图中走出来般,“咱们谁的礼可都没有公主殿下的重。”她指指那娇柔千金的小腹,喏,开枝散叶,这可是太后嫡亲的血脉,赶巧了指不定还能同月同日。

喜上加喜。

女眷们笑作了一团。

哐当——

白玉茶盏盖突地落地碎了其乐融融,众人一阵惊呼,只见明玥公主浑身发颤指尖抽搐,“咯”,茶水倾倒在桌案,小殿下眉头紧拧顿有些痛楚难压抑的神色浮现在脸上,她抱紧肚子呻吟道:“碧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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