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震后不到48小时,中国来的一支专业的救援队专机抵达阿尔及尔,接受联合国救灾协调中心和阿尔及利亚救灾应急小组的安排,到距离阿尔及尔30公里的震中执行救援任务。费玉忠从几家中资企业借用了几个人,由戴月荷带领,配合救援队完成任务,主要是做翻译和后勤工作。
今天上午,戴月荷在一处废墟边上给救援队长当翻译,突然发生余震,她躲避不及被滚落的石头砸伤倒地,疼痛难忍。随队医生判断她骨头受伤,没法继续工作了,农机公司借调来的任海涛主动提出送她回阿尔及尔治疗。
戴月荷脚踝肿胀,不能着地,一碰就疼,最后诊断结论是骨裂,另外一处伤在大腿上,需要包扎,每天换药。乔队长的意思是在图书馆住几天,方便治疗,尤其是腿部伤口能恢复得更好。戴月荷请示费玉忠,费玉忠立刻同意了,让她安心养伤,救援队那边他会另外安排人手。
治疗室外,任海涛主动要留下来,照顾戴月荷。乔队长说:“你一个男的,不方便。小辛翻,这里唯一方便的只有小冷,你问问她是不是愿意。”辛逸心里犯嘀咕,你不是说冷星雨得了ptsd吗,怎么还让她照顾人?老中医也是乱套概念的吧?
任海涛说是不是该先征求月荷的意见,说不定她有别的想法。乔队长瞟了他一眼,喊过一名护士去问戴月荷,任海涛要跟着去,乔队长不耐烦地拦住他:“小任,平时看你很机灵的一个人,今天怎么回事啊?”一旁辛逸被“小任”两个字呛到了,转过身轻笑。
任海涛长得秀气,一副斯文模样,被乔队长这么一说,右手虚握挡在嘴上,低着头轻轻咳嗽两声,不说话了。
护士出来说戴月荷在这里不需要专人照顾,上卫生间什么的找一名女孩子帮着扶一下就行。乔队长就说:“那就小冷了。她们两人可以住一个房间,正好可以说说话,就这么安排了啊。”
冷星雨在房间里呆着,本就情绪低落,听辛逸说了之后,轻轻哼了一声,没说话。辛逸知道她不满意,就说:“这不在医院吗,我们听医生的。”
“凭什么要我伺候她?凭她当了个官吗?”冷星雨说,“这是在非洲,又不是国内……就算在国内我也不伺候,谁爱伺候谁伺候去。”
辛逸任由她发牢骚,一边从桌上果盘里取出个大橙子,用小刀切去两端皮厚的部分,再纵向轻轻划开橙子皮,划了八刀,很容易就撕掉橙子皮,仔细去掉橙子肉上的白丝,然后掰开成几瓣,放在一个碟子里,给冷星雨吃。
冷星雨端着碟子,捏起一瓣塞进辛逸嘴里,说:“你回国考公务员去吧,以后可以沾你的光,比吃你剥的橙子强多了。”
“我就是当再大的官,也要给你剥橙子。”辛逸吃着橙子,皱着眉,“太酸了……”
冷星雨捏在手里的第二瓣橙子进了自己的嘴:“不酸,好吃。”
辛逸把今天在vip病房外听到的事情告诉冷星雨,冷星雨说没心情,而且现在请客庆祝也不方便,至少也要等追悼会之后吧。说着,她提醒辛逸,千万不要让家里知道这里的事情,不然她肯定没法等到十月份,家里人就算来阿尔及利亚绑也要把她绑回国。
戴月荷搬进冷星雨房间,冷星雨也算笑脸相迎。可是随后的一个安排,又让她当着戴月荷的面把辛逸说了一通,说他就知道表现,不顾及安全,不考虑她的感受。
戴月荷在救援队的工作需要人顶替,她向费玉忠推荐辛逸。费玉忠对辛逸印象深刻,于是直接找邓文友要人,邓文友当然不会反对,就让老贾通知辛逸去救援队。
辛逸因为要陪冷星雨,一开始不同意。老贾在电话里说:“你去是代表松梅集团去的,去几天就回来,救援队不会在这待多久的。项目上另外给你发补助。”没办法,辛逸只能吞下这颗枣子,收拾几件衣服就要和任海涛一起去救援队。
任海涛原本打算赖在图书馆不走的,这下没理由了,临走前特地到冷星雨戴月荷房间道别,对戴月荷说安心养伤,不用担心工作,他马上让公司的人送些生活用品过来,还有水果和零食,补充营养。
这时又来人了。刘永正和徐童的大嗓门老远就能听见,两人用轮椅推着李元善来了,在门外嚷嚷要来看望冷星雨。进到房间才发现还有其他人,三人都不是怕生人的那种,就攀谈起来了,刘永正一口一个美女、帅哥,三言两语就弄清楚戴月荷、任海涛的情况,立刻改了口,叫戴主任、任总。
戴月荷大大方方地和众人聊天,说起那晚上的一些细节,对辛逸称赞有加,说很佩服他的临危不惧、勇敢果断,接着又问李元善是不是伤口恶化了,那天晚上她是做了记录的,李元善只是皮肉伤,不应该要坐轮椅的呀。李元善嘿嘿干笑几声,刘永正就说这个图书馆是无障碍设计的,坐轮椅方便来往,比拄拐杖舒服些。
任海涛在旁不停地扶自己的眼镜,有点不自在的样子,不怎么说话,和刚才判若两人。冷星雨听在耳里,看在眼里,表情冷冷的,也没几句话,就像和一屋子的人都不对付的样子。
李元善岔开话题,说要辛逸冷星雨请客吃饭的事情:“星雨,你还要发表感言,男朋友背着你逃走,是什么感觉?”冷星雨面无表情,徐童笑着说不如请辛逸发表感言,肯定比猪八戒背媳妇来得精彩,一番话惹得众人笑了起来。
辛逸按冷星雨的理由,建议大家把请客吃饭的事情放到后面。他顺口念了一句陶渊明的诗“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表示这个时候最好不要做唱歌的人。徐童诧异地问谁的亲戚要来阿尔及利亚,为什么要唱歌。房间里有点低沉的气氛又轻松起来,任海涛看着徐童说了一句“此间有真意,欲辨已忘言”。
戴月荷给徐童解释辛逸引用诗句的意思,徐童听得半懂不懂,说:“我们都是有组织有亲戚的人,没什么可悲的,那个福建人才可怜了呢,就像个孤老鬼。”戴月荷问是哪个福建人,徐童把林建的事情添油加醋绘声绘色说了一遍,得亏他不清楚艾丽萨的梦想,不然他真能说出什么花边绯闻来。众人听得感叹不已,一个说卖服装卖到非洲来了,福建人真会做生意,另一个说独身一人闯非洲,福建人真是胆子大不怕死。
任海涛借机发表了一番高论,根据他的研究,福建人的冒险精神源于福建的地理环境,山海经说“闽在海上”,历史上的闽商既是商人又是海盗等等,引经据典听得大家索然无味。
戴月荷见时间不早了,就催辛逸和任海涛早点出发,刘永正三人这才知道他们要去支援国内来的救援队。徐童连忙说:“辛逸,你把老哈桑的台班费的事情解决了再走,他总打我电话,烦死了。”
来图书馆之前,辛逸已经把台班费的事情向老贾汇报,建议给哈桑算台班费,老贾没有明确答复。
“老贾的意思是不用给他算台班费,抗震救灾,人人有责。”徐童说,显然是得了老贾的明示。李元善坐在轮椅上听明白了,他却支持辛逸的意见,给哈桑算台班费,抗震救灾也要自觉自愿,这次等于征用了哈桑的机械,事后给补偿也是应该的。
这时冷星雨开口说话了,第一句就呛人:“你们领导的问题,交给一个小翻译处理,这不是欺负人吗?他就是个传话筒,能解决什么台班费?你们领导讨论好了,再交给下面的人去办。”说完就催辛逸和任海涛赶紧出发,不要耽误了救援队的任务。
徐童本还想说几句,被冷星雨瞪了一眼,讪讪一笑不说话了。李元善换了口风,说:“星雨说得对。我回去和贾经理商量一下,最好是给老哈桑算上,分包商的资源都是有成本的,这个刘总最有感受。我没说错吧,刘总?”刘永正笑呵呵地表示总包是分包的衣食父母,一切服从总包安排。
辛逸和任海涛走后不久,刘永正和徐童推着李元善的轮椅也出了冷星雨的房间。
“冷星雨是不是受刺激了?就像变了个人一样,说话都带刺的呀。”刘永正边走边说。徐童说:“那个任海涛什么意思,嘲笑我没文化呢?我明天开始戒游戏,坚持看电视学习!”李元善眯着眼睛若有所思,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