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瑞和楼短暂的骚乱过后,迎来了今日的第二批贵客,是瑞和楼老东家也是当今圣上――萧懿。
天知道掌柜的临时得知萧懿圣驾将至是怎样的心情,只见他先是如同雷劈一样翻了个白眼就要就地昏倒,接着被伙计们七手八脚地扶着坐下掐人中,于是白眼被强行翻了回来。
身不由己地恢复意识之后,又开始拍自己自己的胸口直呼“好险好险”,伙计们还以为他指的是好险刚刚在瑞和楼里捣乱的人已经跑了不会冲撞圣驾。
然而只有掌柜的自己知道,好险雪儿公主和郡主已经走了,要是遇上了,那他可就里外不是人,吃不了兜着走了!
掌柜的心有余悸地大喘着气,心想今日也太一波三折了,好在有惊无险,看来他得赶紧找个时间上安昭寺上香――感谢佛祖保佑!
他闭上眼睛虔诚地念了句佛号后就立即转身去吩咐伙计们,赶紧跟瑞和楼的客人赔罪,说今日要提早打烊,无论用什么说辞都好,只要能将剩下的客人清走。
这一举动惹得不少达官贵人不满,掌柜的只好笑着给他们赔不是,当然,他们收拾不会明晃晃地说是其实是为九五之尊腾地方的。
直到送走了最后一个客人,掌柜的连忙让走堂做清洁,让后厨随时候命,瑞和楼上上下下几十号人严正以待,恭候当今圣上的到来。
要知道自萧懿将瑞和楼交由萧卓打理后,就没有再来过瑞和楼,所以此时瑞和楼的情况如何,不仅关系到他们的饭碗,还关系到新东家――太子殿下的脸面,瑞和楼上下一致认为,绝对不能给萧卓丢人!
酉时一刻,萧懿乘坐的马车缓缓停在了瑞和楼的后门,同时抵达的,还有燕王府和容国公府的马车。
掌柜的见状赶紧擦了擦额头渗出的细汗迎了上去,萧懿得知他遣散客人提前关门的决定之后不甚满意,觉得不必如此隆重,这样反而过犹不及。
掌柜的受教地一边点头一边给他们引路,将一行人引到不对外开放的雅阁后才弯着腰退了出来,随后重重地呼出了一口浊气。
没想到他一口气还没完全匀出来就听到身来传来粗沉的声音:“对了,掌柜的。”吓得他浑身猛地绷直,脖子像卡住一样一点一点地往后扭。
看清说话人之后,他见鬼似的脸顿时垮了下来,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冷汗,挤出最灿烂的笑容应道:
“哎,孟统领请吩咐。”
孟统领――孟青,是萧懿以前的亲卫,如今皇宫的禁卫统领。
他看着掌柜的脸上那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皱了皱眉,公事公办道:
“不必如此拘礼,主子说了,宁亲王一刻后便到,你去门口迎一下。”
掌柜的乍一听到“宁亲王”并没有反应过来,咱大萧不是只有燕亲王一个亲王么?什么时候又多了一个宁亲王?
宁?宁!
他在心中重复了几遍之后,猛地想到了北宁的“宁”,面部表情再次失控――惊恐且僵硬。
掌柜的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孟青口中的“宁亲王”是北宁如今的储君――宁辰,当年北宁送来大萧做了七八年质子的宁世子宁辰!
宁辰当年在大萧的风评可不是那么好,说好听点儿是侠肝义胆,难听点儿就是暴戾狂躁,后来回北宁每两年就发兵攻打大萧,可见他十分记仇,对曾经在大萧做质子有诸多不满。
而且,坊间传闻他兵败之后性子愈发暴戾狂躁,手刃了自己的王兄,才坐到今日储君之位。
掌柜的想起这些传闻就不由汗如雨下,把袖口擦湿了好一大块,脚也控制不住地开始微微颤抖,然而此时孟青因为他沉默太久,投来的疑问目光仿佛两根铁钉,将他死死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于是掌柜的只好盯着强压视线,认命地应了下来:
“是!小的这就去!”
孟青得到肯定回答后才满意地回到雅阁,掌柜的也忙不迭地下了楼,再次召集伙计们迎接下一尊佛......不,应该是魔吧。
一刻后,掌柜的把自己当作一副行走的棺材将抵达的宁辰领到雅阁,目送他进了门之后,整个人虚脱一般地当场跌坐在地上,不明所以的伙计们慌乱之下连忙咬牙使力,以最快的速度将发福的掌柜的抬走。
雅阁里的人正在追忆他们共同的年少时光,基调有些沉,不过每个人脸上都挂着憧憬的神情,直到宁辰走了进去,打破了这份怀念。
坐在上首的萧懿是最先反应过来的,他看到门口既熟悉又陌生的男子时,难掩激动地站了起来,视线落在来人的脸上,一动不动。
其他人也回过神来,纷纷起身看着来人――宁辰还是跟以前一样爱穿红衣。
只是年少轻狂的他穿红衣,平添了戾气,而如今的他穿着红衣,更显气色。
眉眼还是那样张扬且肆意,不过眼神柔和了许多,褪去了愤世嫉俗,剩下岁月静好。
一时之间,雅阁里寂静无声,所有人都在原来的位置上,好似这十几二十年来只是黄粱一梦,他们还是少年,还在雅阁里等着因为路见不平而姗姗来迟的宁辰,一切都没有变。
在这岁月交错,记忆混乱的瞬间,每个人的视线都炽烈而湿润,连同气氛都变得氤氲。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听到萧懿的声音:“宁亲王好大的架子啊,请了十多年您才肯光临敝国。”语气却没有半点儿嘲讽之意。
所有人才顿悟,原来,那不是一场梦,而是真的,物是人非了。
宁辰闻言挑眉与萧懿对视,不甘示弱地回道:
“这么久不见,一见面就呛,今天是来算旧账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