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鸿门宴

天清气朗,有几分燥热。

孙杰坐在马车中。

车顶上安装了一个太阳能板,里面挂着一个电风扇。

明末陕西的夏天,天气炎热到了极致,太阳很大。

马车里面有几丝凉风,倒没有多么炎热。

陈虎带领着十来个亲卫营士兵,护卫在马车左右。

人数不多,个个都是精锐。

前几天, 有一百多个精锐士兵化零为整,提前进了西安府。

不过是避免打草惊蛇罢了。

狮子搏兔,亦用全力。

进了西安府城,直接去了孙初文家中。

早就知道了孙杰要来的消息,提前便在门口等待。

一阵寒暄之后,带着孙杰走到了后院。

事关重大, 书房周围五步之内,禁止任何人接近。

两人坐在书房中, 气氛有些诡异。

“有几分把握?”孙杰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的孙初文。

“不敢说有十成把握,也有七八分。那发青的头皮,根本不是短期内剃掉的。加之种种迹象,极有可能!”孙初文一脸郑重。

“既然如此的话,那便送他一场鸿门宴。

地方就在这里,到时候,让所有人全都离开,把我带来的那些士兵全安排在这里。

是骡子是马,是菩萨是佛,就看这一遭了!”

孙杰的目光逐渐冷了下来。

敢把手伸过来,那就要做好被剁掉的准备。daqu.org 西瓜小说网

孙初文是孙杰的丈人,可在这种事情上,他哪里有说话的余地?只能以孙杰马首为瞻。

但他也乐得如此!

“咱们是直接把他抓起来,还是怎么办?”孙初文问道。

“先设宴让他来,免得打草惊蛇被他跑了。

只要他来, 席间先试探试探他的目的,不着急动手, 反正都是瓮中之鳖了,也不怕他逃走。”

孙杰一脸冷厉。

只要他来,那他就是瓮中之鳖。

闲着也是闲着,先和他玩玩。

孙杰没有回去,在孙初文的家里睡下了。

夜色漆黑如墨,一层一层的晕染开。

秦香楼在夜色当中,阵阵夜风吹来,屋檐下挂着的风铃清脆悦耳。

又有几声野猫叫响起,远处传来了犬吠声。

鲍承先坐在他的房间里,拿着孙初文让人送过来的请帖,兴奋几乎印在了脸上,久久无法消散。

他自认为自己做得很好,也认为自己隐藏的很好。

殊不知,孙初文和孙杰已经怀疑上他了。

以为自己已经取得了孙初文的信任,以为自己的大计就要成功。

有些时候,人会因为之前的成功而变得膨胀。

当年袁崇焕可是大明这边的重臣,执掌辽东,手握数万精兵。

这样一个位高权重之人,最后还不是死在了鲍承先的手中?

有这个成功的先例在,他的自信心膨胀到了极致。

黑夜就这么过去,他几乎一夜未睡,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窗户外面出现了光亮,鲍承先开始穿衣。

不久,衣冠整齐的走出了房间。

头上的假发也被他打理的井井有条,在出来之前,洗了洗他那有些味道的大光头。

大清早,并不太热。

脚步轻快地走在去孙初文家的路上。

脑海中还在想着,遇到孙初文时,该说些什么,却不知一张大网正在向他张开。

昨天晚上,孙杰把孙初文家中的那些家眷全部调了出去,一部分住在自己家中,另一部分住在孙初文在城中别处的宅院里。

只剩下一些厨子和必要的下人,也仅此而已。

剩下的所有人,全被孙杰带来的那些人替换。

他们换上普通下人的衣服,开始忙碌。

天上的太阳更大了,温度不可避免的上升。

鲍承先停在了孙初文的家门前,门前有几道牌坊。

很多都是孙丕扬那个时候留下来的。

“不愧是陕西文人泰斗,竟然有如此气息!”

说了几句夸张的话,带着几个随从,走了进去。

门口有一些忙忙碌碌的下人,他们拿着各种扫把,在外面不停地清扫。

孙初文早已经等候多时,站在门前,看着走过来的鲍承先,笑着拱手:“张先生,已经等候多时了,快快入座!”

那叫一个热情,那叫一个大气。

鲍承先压根看不出有什么不对劲,被自己的自负和狂妄充斥大脑,又如何能想明白呢?

后厅当中摆放了一个巨大的桌子,摆满了各种时令蔬菜,鸡鸭鱼肉,还没有走过去,就能闻到飘过来的香味。

久在辽东,食物匮乏,尽管地位不低,可每日所食,依旧贫瘠。

孙初文这一桌子菜,可下了不少工夫,色香味俱佳,花了不少钱。

未吃早饭,鲍承先饥肠辘辘。

现在闻到这么香的味道,腹中不断肠鸣。

咽了口水,饥饿感全被勾起。

“万万没有想到孙掌柜竟然如此慷慨大气,倒是占了孙掌柜的便宜!”

笑着朝孙初文拱了拱手。

“嗐,咱们两家有那么大的生意要做,不过些许食物罢了,又有什么舍不得呢?

饭菜刚刚端上来,还请快快入座,莫要误了时辰,要是凉了,可就不太好了!”

孙初文做出一个请的手势,侧过身子,道:“请!”

“请!”

鲍承先推辞一番,也作出请的手势。

后厅两侧,摆放着两道屏风,将整个后厅隔成三个部分。

寻常时日,后厅两侧会放一些桌子板凳,或者其他东西。

不过,如今屏风后面,变了模样。

本是寻常富贵人家的摆设,鲍承先见过不少,已经见怪不怪。

再说了,鲍承先可不觉得自己已经被人识破身份。自然想不到,屏风后面还有人。

孙杰坐在屏风后,目视前方。

孙初文和鲍承先的影子照在了屏风上。

陈虎站在孙杰身后,就像是铁塔一样。

屏风后面没有多少人,加上孙杰和陈虎,也就三四个。

大部分人在后院当中的房间里,静静的等候着孙杰的命令。

两人落座,一阵寒暄之后便开始推杯换盏。

酒醉了三分,红,晕在脸上。

孙初文放下手中酒杯,语气逐渐舒缓,“阁下真的和晋商没有关系?”

“晋商?一个无耻之尤的商帮,和他没有关系!”鲍承先摇了摇头,一脸讥讽。

“说的也是,晋商就是全天底下最无耻的商帮!”

孙初文喝了一口酒,啐了一口。

酒助气氛,两人的话也越来越多。

不知不觉间就说到了孙杰身上。

“闻说令千金嫁了一个好郎君?据说,是陕西中路参将?”鲍承先一副醉意模样,笑着问道。

看似随口一言,可另有目的。

孙初文装作大醉模样,双手胡乱舞动,道:“倒是好郎君,倒是好姑爷!

可惜,这么好的姑爷,却被人看不起!”

“哦?!”

鲍承先来了兴趣,看向孙初文。

眼睛深处有淡淡精光流转。

“嗐,你也应该知道,前不久,我家姑爷和官军打了一仗,你可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

孙初文压低了声音。

鲍承先的兴趣更大了,心里焦急,可表面上还是不急不缓的样子。

“这是为何?莫非,朝廷处事不公?”鲍承先试探的问道。

孙初文再次喝了一杯酒,摇着头,脸色阴翳。

过了好久,狠狠的把酒杯往桌子上一拍。

倒是吓了鲍承先一跳。

这才开口,语气凛然:“这些官军,没有一个是好东西,还有那些当官的,尽是一些贪官污吏。

前不久,说什么秦王有造反之心,朝廷来了人,把秦王府一家全部抄了。

抄了就抄了,和我们有什么关系?我们这些平头老百姓,一年到头也赚不了多少钱,所求也不过是安居乐业罢了。

可是呢?他们这些贪官觊觎我秦商财富,竟然说我们秦商是秦王府的走狗,是亲王府的爪牙。

他们没有任何证据,直接就把我们秦商所有人全端了,还叫嚣着要把我們秦商所有的财富全部抄没,还要把我们所有人全杀了。

这是什么道理?!天下哪里有这样的事?!”

孙初文狠狠的拍了拍面前的桌子,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那你们到底是不是秦王府的爪牙?”鲍承先试探性的问道。

“是个屁,我们怎么可能会是秦王府的爪牙呢?秦王府盘踞陕西两百余年,家大业大,若是他们真的对我们秦商有想法,我们怎么可能会活下来?”孙初文摇摇头,叹息道。

听到这里,鲍承先更兴奋了。

这事情最近这么多天,还没有打听到。

市井上说,秦商之前和官府有仇,至于有什么仇,却不得而知。

今日一听,竟是这样的仇恨。

所谓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若真的如此,那不就代表,秦商和朝廷之间,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吗?

这正是可以利用的点。

鲍承先调整了一下心态,表情也变得苦大仇深起来。

就好像是在为孙初文说话一样,在那里不停的骂着。

“咱们大明已经从根子上烂了,没有任何办法,哪怕大罗金仙降世,也依旧无法挽回。

我当年也遇到过这种事,破家的县令,灭门的知府。这种事情,在咱们大明还少吗?”

编造了一些莫须有的事,以此来拉近自己和孙初文的距离。

孙初文当然知道他心里想的什么,附和着他演戏。

“对了,你家姑爷和官军打仗,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吧?!”鲍承先问道。

孙初文说道:“是啊,就是因为这事儿。朝廷把我们所有秦商之人全部抓起来了,但他们又拿不出任何证据。

我们也没有办法啊,如果不这样搞,那我们就只有死路一条,谁想死,你想死吗?我反正不想死,这么大的家产,总不能便宜了那些贪官污吏吧?”

“那谁赢了?”鲍承先再次问道。

孙初文立马换上了自豪的表情,“肯定是我姑爷赢了!”

说着,便开始吹嘘:“人人都说我姑爷是天上的星宿下凡,我对此深以为然。

当时官军,那叫一个嚣张那叫一个可恨,可到头来,还不是被我姑爷打的服服帖帖!”

“有些时候,不是我家姑爷不愿意忠心朝廷,实在是朝廷有奸臣!”

“我姑爷常骂,当今圣上也是一个昏君!”

“哎呦喂,这可不兴说啊!”

鲍承先叹了一声,急忙劝道。

虽是一副紧张模样,可心里却乐开了花。

这不正是他自己希望看到的吗?

今天这些话,全部都是孙杰教给他的。

一步一步将鲍承先引进了陷阱中,一步一步的让鲍承先显露原本目的。

孙初文哪里能听鲍承先的话?

不仅骂起了崇祯,甚至还骂起了天启,还骂起了万历。

骂的那叫一个生动,骂的那叫一个可恨。

就好像是杀父仇人一样,指天骂地,期间还摔了几个酒杯。

鲍承先本来还有些怀疑,可看到这幅模样,倒没有多少担心了。

声音都这么大了,都不怕外人听见,恐怕心中确有怨气。

再说了,孙杰和官军打仗这事本来就是现实。

将两者联系在一起,自然而然的就相信了。

“嗐,当今天下,已无明主!”孙初文叹道。

鲍承先的眼睛更加明亮,不断哀叹。

叹着叹着,突然又道:“倒不能说天下没有明主,这天下还是有明主的!”

“何出此言呢?这天下,还有明主乎?!”

孙初文一副惊讶模样。

“莫不是以为,这天下只有大明乎!”鲍承先反问。

“除过大明,还有谁?”

孙初文说了一句,腾的一下站起,语气急转而下,惊叹道:“莫说辽东建奴?!”

“孙兄你激动什么?”

鲍承先倒是稳如泰山,面色不变。

道:“建奴虽然不是东西,可他们的皇帝倒有几分英姿!”

若是直接吹捧,恐出马脚,先慢慢来,深入浅出。

孙初文坐了下来,一副好奇模样。

“第一次听此说法,建奴蛮夷之辈,还有英姿之说?”摇了摇头,表示不相信。

“也不是我故意吹捧,有些事情就是现实。

辽东是个什么地方,想必孙兄也了解。那是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是一个没有任何人愿意去的地方。

一年到头的白毛风,有时候能直接把人吹死。在那种地方,能做到如今这个地步,逼的大明不断割地退缩,已经很厉害了!”

后厅里响起了鲍承先的吹捧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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