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他离开后,齐月闭了院落,又回屋打坐了近半个时辰。
一股寒凉之意渐渐从她眉心处扩散,如万亿只极小的银光寒蚁,迅速而猛烈的爬满周身的经脉,重新覆着住了她的四肢百骸。
她睁开眼。
一双布满繁星的眼眸如同静默的月夜,皎洁华美却淡漠无音。
“从未正到现在,这【夜焚】的药效差不多维持了三个半时辰,应该足以应付明日的场合了。”
她冷着脸轻吐出一口微寒之气,继续闭目打坐起来。
夜半,齐月半虚幻的躯壳正呈打坐状浸泡在银光之海中。
一丝微不可查的神识波动忽而从识海以外的虚无中掠过,如涟漪般荡开了几圈灵力波纹,瞬时惊醒了她。
【萧晨星?】
【他来扰姑奶奶做什么?!】
齐月心下大骇。
立即聚气凝神,将银光识海极小心的飞速收拢,如滔天海浪在顺着一个巨大的漏斗状漩涡迅猛倒流。
汹涌,却又无声。
不过百十息时间,原本似无边无际的银光识海便凝缩成一个拇指大小的剑丸,形若银白色的瓜子壳,竖着漂浮在灵宝蛊的旁边。
紧接着,她又谨慎的将浮在体外的神识也一点一点封入体内。
幸而,那道神识波动很快在虚空之上消弭无息。
呼——
她松了口气。
那缕神识应当是奔着别人去的。
只是它太过庞大,将她所在的北城区也笼罩了进去。
但以防万一,她又耐着等了两刻后,方才重新散开自己的识海,继续打坐修炼起来。
次日拂晓。
齐月摇动传音铃,让客栈伙计送来了一桶热水。
她催动灵力将浴桶中的热水转化成寒雾缭绕的冰水,而后吞服下一粒【夜焚】,坐入桶中静心化解药力。
换上那件银白彩缕法衣,再套上一件青衣弟子服,齐月又将自己装扮成了少年。
一通匆匆拾掇后,已近辰初时刻。
她出了院子直接去找白清,远远就看到了候在白清院门外的白溪。
“小师弟?”
齐月眸光一柔,快步奔了过去。
不知是否是药效过强的错觉,今日的小师弟已从昨夜的颓废中脱困出来,看起来分外的唇红齿白,又眉目生动。
他身姿挺拔如翠松,少了两分病弱感,多了三分的朝气与活力,恰是意气风发的俊美少年。
白溪将一只储物袋递给齐月,那双麋鹿之眸在晨光里闪着莹莹光粹,又杂着一丝关切与担忧:
“这是咱们第一次参加狩猎赛,我也不知该备些什么。你先看看。”
齐月依言打开,看到里面存放的十数种熟品小食、一套煮茶工具、一套炖煮炊具、七八个面具和几套换洗的白色裙裳。
她不由俏皮一笑,逗趣道:“小师弟,你这是给大师姐备置了出门半个月的游玩之物啊。”
她话音刚落,一只大手便落在她头上,轻揉了揉。
白溪略带两分宠溺之意的轻声叮嘱道:“虽是争夺激烈的狩猎赛,但总不能让你亏着自己的肚子。”
【这算是被自家弟弟宠上了?】
【好开心!】
【可人家还没当够长辈怎么办?】
齐月眨眨眼,反手便捏了捏白溪的脸,一脸欣慰道:“好孩子,大师姐总算没白疼你。”
白溪歪头看她,瞧出她眼眸中的期待,便顺着她的心意乖巧的点了点头:“大师姐,你一定要注意安全。”
“好。”
齐月为白溪的懂事与聪慧所感动,柔声安慰道:“不过半个月罢了,很快就能相见,别担心了。”
“嗯。”
白溪眼中闪过一抹不舍,瘪瘪薄唇,像孩子似的垂下额头抵靠在她肩上,委屈道:
“大师姐,小溪是第一次跟你分开这么久”
“乖,别怕。还记得大师姐那日跟你说的话么?”齐月温柔的撸了撸他的头。
还没等白溪开口回应,院门便“嘭”的一声飞开,白清一个健步就冲出来分开了师姐弟俩。
他脸上浮起一抹如吞吃了苍蝇般的神色,极嫌弃的扫了眼白溪,蹙眉呵斥道:
“白溪,你多大的人了!整日黏着你大师姐,不知道男女大防么?”
白溪没理会他,只用一双盛满担忧之色的亮眸看向齐月,口中叮嘱道:
“打不过就跑!你说过的,我记住了,你自己也别忘了。”
齐月宽慰的笑道:“好的小师弟,咱们以此共勉,十五日后见!”
她一边扭头朝白溪挥手,一边被白清拖拽着快步往客栈前厅走去。
“他都十六了,你能不能别惯他了!”白清没好气的轻斥道。
齐月不客气的反驳道:
“你十六岁时整天就知道招猫惹狗,打输了就回来找我闹!我没惯你?”
白清闻言一噎,脚下的步子迈得更快了。
静虚宗的四个长辈和其他几个师弟已经等在了客栈前的庭院。
见师姐弟俩走来,连堂点了点头,唤出一把飞剑浮在虚空,径直朝白清招手道:
“阿清,你与我同行!”
“阿月,过来。”乔令梦也唤出飞剑横于身前。
齐月略一颔首,纵身一跃,与大长老合踏于一柄飞剑之上。
一行人浮空而起,在师弟们羡慕的目光中腾上了数丈高的虚空中。
城中各处不断冒出道道身影。
与静虚宗的六人一样,皆是朝着城西的观赛场径直赶去。
不到小片刻,众人便可远远俯瞰到那处布置的颇为雅致的观赛场。
城主府将场地临时扩大至了二里宽窄,加设了层层叠加的梯形观赛石阶,呈弧形半包围着中央的场地。
又在最高的台面上另置了数十个雅室,中央最大的那间雅室中已经歪坐着一抹赤色身影。
雅室外则静立着十余个傲骨泠泠的华衣青年,皆是身负长剑,气势嶙峋。
“老祖竟到场这样早?!”有青年修士不禁惭愧又惊愕的低呼了一声。
齐月也颇为诧异。
【一个小小的南州狩猎赛,大乘期老祖有必要如此重视么?】
她刚在心中吐槽了一句,便立即感知到有一道极具威势的目光从雅室区向自己探来。
她不知那人的感应力竟如此敏锐,想起昨夜还被他无意间惊扰了一下,便垂下头去,身形微缩,躲在了大长老的身后。
虚空中的众人皆不敢直视天元宗那大乘老祖的威势,
只得也垂下了头颅,减缓了飞行之速,继而又降低了飞行高,几乎是擦着屋脊,磕磕绊绊的向那场地处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