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方领着张大川出了房门，见这个院子宽阔敞亮，青砖铺着的道路纵横笔直，院子栽种的都是些青菜瓜果，没有锦绣的花朵，倒是有一种田园之气。
张大川跟着大哥穿过青砖道路，来到正厅，见到之前救他的独眼老者夏侯惇正在看书简。
老者看到张大川兄弟，放下书简，起身相迎道。
“大方，你弟弟伤势好了吗？”
张大方拜了一下道。
“已经醒了，可以自由活动，元让先生，感谢先生庇护弟弟张大川，如今弟弟伤势恢复，我们这就离开，特来拜辞。”
“也好，你赶紧回安国吧，大川在邺城，老夫自然会照应。”
“家父早亡，只留下弟弟与我相依为命，还请元让先生多多费心。”
“那是自然。”
两人出了夏侯府，看到是邺城大街，应该是城北，来往的人不多。
出了城不远，是一个驿站，黑山军骑兵在这里驻扎。
张大方要了一匹马，翻身上马，俯视大川道。
“滚回你的肉铺吧，好好杀你的猪，我去北境了。”
大方说完，骑马离去。
“杀猪就杀猪，有什么了不起。”
张大川挥手扇了扇烟尘，转身回城。
张大川回到肉铺，一路上街坊们都给他贺喜，说他的婶娘一步登天做了夫人，他听了，心里愈发难受。
来到后院，没了婶娘的声音，感觉这里空荡荡的。
他望了望婶娘的房门，推开门走了进去。
看着女子闺房的绣床和暖帐，闻着脂粉的芬芳，似乎还能回忆起昨日的温情。
昨夜他没有醉，或者说半醉半醒，好多事情他都是能记起来的，只是不愿意面对而已。
婶娘闺房中的东西大多还在，摆放得整整齐齐，只是平时摆在床边的瑶琴不见了。
回想一下，婶娘也是士族家出来的，或许王宫更适合她吧。
他躺在床上，搂着被子，想抓住一点婶娘留下的气息。
突然感觉被什么东西隔了一下，起身掀开被子，见被子下有一把长刀，刀上系着一根红丝带，格外醒目。
他拔出刀看，见刀面寒光闪闪，镌刻着一行字。
“建安二十四年，李氏赠予张郎。”
他蹲在地上，抱着刀哭了一整天。
不知道是恨大哥的霸道、婶娘的屈服，还是恨自己的无能，这个陌生的世界，让他感觉好孤独。
大魏王宫中，张大川的婶娘李氏被魏王安置在了铜雀台中，赐号，李美人。
一天前，张大方找到她，说魏王要杀张大川，而且已经动了手，张大川命悬一线，只有她跟了魏王，才能保住张大川的命。
为了保住张大川她只能进宫。
魏王已经是垂暮之年，昨日的临幸草草了事。
今早起来，李氏，在窗边站了一会儿，看了一会儿对面楼房上，梳理头发的宫人，微微叹了口气，随后关上窗户。
宫中的生活让她还不是很适应。
有宫人进来，行礼道。
“奴婢是内庭司给夫人分配的宫人，叫锦兰心。”
李氏微微一笑。
“蕙质兰心，好名字。”
兰心猛地一惊。
“夫人不是杀猪的吗？怎么说话这么有文采。”
李氏摇了摇头道。
“谁又是天生杀猪的呢。我曾经也是陇西李氏，大户人家的女儿，和先夫私奔，来到这邺城，开了肉铺。”
兰心开始打扫房间，打扫好房间，又开始摆放烛台、花瓶。
李氏有气无力地坐在床榻上，自言自语道。
“没有我在他身边，该怎么生活啊？”
兰心听到，会心一笑道。
“夫人在宫中站稳脚跟，可以提拔他，他在宫外有了实力，也可以帮助夫人。”
兰心知道，王宫中的娘娘和宫外的势力牵扯，不是什么秘密，多少年来都是这么运作的。
况且现在魏王老了，各宫娘娘都在为自己谋后路。这位新来的娘娘，又会有什么区别呢。
李氏想到张大川，笑了起来。当初她唯一的依靠与世长辞，之后是无尽的孤独。
后来，来了很多泼皮无赖打砸肉铺，口出污言秽语，逼她改嫁，那时她甚至动了轻生的念头。
幸好张大川及时出现……
兰心干完活，看了看李氏，试探着问。
“美人要是有什么需要往宫外送的东西或信件，都可以交给我，我兰心做生意价格公道，童叟无欺。”
李氏眼中突然闪了一道光，又摇了摇头，懒懒地说道。
“这王宫戒备森严，怎么能出得去。”
“美人是新来的，不知道，在森严的地方不也是人在把守吗，只要赏赐给够了，没有奴婢办不成的事。”
李氏站起身，想了想。
“你如果真的能出宫，帮我送一个人吧。”
兰心摇了摇头道。
“送信、送东西都行，送人是万万不可的，这要是被发现了，得满门抄斩。”
“不是从宫里往外送人。”
李氏摘下了手腕上的金镯子递给兰心。
“我有个侄儿，在东市开肉铺，他脑子有点不好使，你给他买个女婢，伺候他吧。”
“买个什么样的呢？”
李氏又摘下了头上的珠玉发簪递给兰心。
“买个聪明一点的，要不然照顾不了他”。
兰心点了点头。
第二天天没亮，兰心就出宫了。
李氏打开窗户，看着远处的亭台楼阁，不觉感叹，有的时候会把将来做很多规划，但是到了最后，还是要认命，特别是女人，尤其如此。
在铜雀台中，宫人们要做的，无非是等待魏王。
寂寞的宫殿里，没有什么让人兴奋的事情。
只是魏王銮驾经过时，内心有些忐忑。听銮驾走远，又有些失落。
宫中众人，大体都是如此吧。
听说铜雀台中有宫人一辈子都没有得到魏王宠幸，最后郁郁而终。
魏王已经在外作战两年了，刚刚回宫就宠幸了她，她已经比其他的宫人好很多了。
另一边，张大川在婶娘原来的闺房中抱着长刀睡着了，不知道睡了多久，听到外边有人敲门。
打开门看，见一个宫中太监带着一个满身污泥，蓬头垢面的女孩在门口，小女孩手里还握着一根枯黄的干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