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节

宁玉怜哈哈笑了起来:“你以为,季远能好到哪儿去?流着我这疯子的血,你以为他就是正常人吗?”

沈双不想再说了,转身就走,却听背后那人喊:“沈又又,你知道七年前,季远为什么追求你么?”

沈双的脚步停住了。

她缓缓转过头来,却见宁玉怜睁着那双和季远如出一辙的多情的眼睛道:“因为…无聊啊。”

沈双一愣,心跳漏了一拍,像骤然停止。

“你说什么?”

宁玉怜“咯咯咯”笑:“不然呢?沈又又,你不一会以为,奇迹会随便降临在灰姑娘身上吧。这个世界早就没童话了。”

“宁玉怜!”

这时,一道声音从门口传来,冰冷的,压抑的,夹杂着某种怒火与恐惧。

沈双缓缓地抬起头来,像是第一次看清楚这个季远。

英俊,潇洒。

和七年前一样。

如果这个世界有星星,那他一定是最亮的一颗。

可这颗星星怎么能这么……恶劣。

“是因为无聊吗,季远?”她问,“七年前你追求我?”

季远没有说话。

他想笑,但笑不出来,只勉强弯了弯。

“说话!”沈双道。

“是。”

季远道,像个遭受刑徒的囚徒。

沈双猛地走了过去,季远一把抓住她。

“你放手。”沈双去掰他,眼睛都红了。

“不放。”季远抓她,在沈双的捶打中抱住她,表现得从未有过的慌乱,“不,沈双,我不能放,我一放你就不会再给我任何机会。”

他紧紧地抱着她,嘴里道:“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

“解释什么?”沈双道,“解释你七年前,怎么因为无聊而戏弄我?”

“不,不是的,我可以解释。”

宁玉怜在后面笑:“沈又又,不要听他的,我的儿子啊,不仅继承了我的疯,还继承了季城的狡猾。七年前,你们在一起,是他临时起意;分手,还是因为他临时起意。”

“你闭嘴!”季远突然道。

宁玉怜被他吼得眼眶都红了:“你吼我?季远,你为了一个女人吼我?”

季远不理身后的人,捧住沈双脸,看着那双已经开始簌簌流泪的眼睛。

他道:“你别听她说,听我说。”

“是,七年前我追你,确实是临时起意,那时我姥爷刚去世,我得到了了一个,一个…”

他似乎努力想说,却又说不出口,脖子上青筋直跳,痛苦的模样,让沈双险些以为下一秒,他就会爆炸。

“…一个神奇的东西,我那时很麻木、很痛苦,确实,这很虚妄,我自己都不信,就像一个游戏,我擅自开始,现在再回想,就像是着了魔。可我后来想想,再来一次还会是你,因为我第一次看见的是你的眼睛,很美,像干净的星空。”

“骗人!骗人!”宁玉怜道,“不要信他!”

“那分手呢?”

沈双问。

而后,她发现,季远那双足以照亮星空的眼睛露出个似笑的表情,但他又笑不出来,于是,那表情显得有些滑稽:“因为,我…是个胆小鬼。”

他道。

“胆小鬼?”

“是,”季远闭了闭眼睛,又睁开,一副破罐破摔的样,“我怕我爱上你。”

沈双的眼泪止住了。

她下意识看向旁边愤怒地看着他们的宁玉怜。

她下不来床,一双美丽的眼睛状若疯癫,而这疯癫全是因为……

“是,我恐惧,我害怕变成她这样的人。”季远垂下眼睛,“毕竟,我身上流着她的血。”

沈双眨了眨眼睛,在这一刻,隔着七年的时空,她竟然与季远那一刻的心相通。

一个不被期待与祝福的孩子,在可能爱来临时,有可能产生巨大的恐惧,让他逃跑。

因为所有给过他的示范,都是痛苦与谬误。

他不曾见识过真正的爱。

季远抿紧了嘴,似乎袒露真实让他有种被剥壳的痛苦,他道:“在剧院时,你笨拙地跳舞,我很喜欢。”

“在我生日会时,你变得太亮了,太刺眼了,这不是我这种黑暗里生存的生物所能拥有的。”

“所以,我逃跑了。”

“那你为什么不记得我?”沈双问。

“因为不想记得。”

“但我的心记得,所以你再出现,即使我无数次抗拒,但也还是任由你在我身边。”

“沈又又,我就是个胆小鬼。”

他悲哀地道。

沈双看着那双美丽的眼睛,没说话。

季远垂下眼睛,他有一副浓密的睫毛,此时垂下,竟有种怯懦的感觉,那睫毛眨了眨:“我说过的,我怕你明白我。”

明白他的卑劣。

他的不堪。

他明亮下的污浊。

第153章 变动 你看过破茧的蝴蝶吗?

第一把五十三章

沈双有点可怜季远。

但又有点可怜自己。

如果每个人都能像书里写的那样, 板板正正,没那么多痛苦、纠结就好了。

可惜人不是。

人有弱点,有恐惧, 也有渴望和迫切,这是生而为人无法克服的原罪。

连季远都不行。

沈双能怪他么?

不能。

只要一想起那个被关在黑暗里的小男孩,她就很难受, 她没法想象,在那个满是尘埃与废料、黑暗与老鼠的地下室里,他是怎么睁着眼睛,捱过那长而又长的一个个黑夜的。

他会恐惧吗?

会渴望和期盼吗?

还是紧紧攥着一个小小的玩偶假装有人陪伴?

可就这么和好吗?

她又做不到。

沈双看着面前那向来强大的男人在她面前剥露所有伪装, 一颗心又酸又涩。

在七年前的自己看来,他是从天而降照亮世界的一捧阳光,他无所不能光芒万丈,带着她走出自卑与怯懦的泥潭——可原来, 在他耀眼的光芒里, 藏着的是一颗比谁都胆怯的心。

在嗅到爱可能来临的气息时, 像个胆小鬼一样跑走了。

“你走就走,为什么要说那么恶毒的话呢。”沈双道, “你不说,我也许不会耿耿于怀这么多年。”

“本能。”

面前的男人道, 微垂的睫毛让他这一刻看起来美极了,如脆弱的蝶翼。

“本能就是伤害我?”

沈双不可思议道。

“不, 本能是…”季远抬起眼, “希望你记住我。”

男人的攻击性。

标记的本能。

自私的本性。

季远有一万种从神经学、病理学、生物学解释的理由,连他最后在回想起来,都会觉得那一刻的自己不可思议,他无从去解读当时的想法, 只是在她吻他的那一瞬间,所有的行为发生了。

宁玉怜在旁边“咯咯咯”笑:

“季远,你看,你还是像我。”

“这是宿命,宿命,我敢打赌,如果这个人离开你,你也会变成像我这样……这么多年,你一言一行都极力摆脱我,但我告诉你,摆脱不了的,这是本性!你啊,还是像我,一旦真的爱了,你也会变疯子……疯子,哈哈……”

耳边的笑听得人惊心。

面前的男人还是那样英俊,风度翩翩,甚至说话还是那样温柔,仿佛在等她的决定,完全没有宁玉怜所说的“疯子”迹象。

沈双却想起那个清晨,他淋了雨苍白着脸出现在她面前时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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