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外科。
金属电梯门打开,年轻男人推着轮椅走出来,一眼便看到坐在椅子上那抹煦色韶光的身影。
女人身穿一件再普通不过的灰色卫衣,柔然的黑色长发垂在白皙的脸颊两侧,眼角绯红的美眸低垂,犹如失去光泽蒙尘的宝石。
她盯着无名指上的钻戒,纤瘦的身体微微颤抖,不知是因为寒冷,还是因为恐惧。
年轻男人脚步微顿。
心里平静的湖泊像是被一颗石子击中,掀起浅浅的涟漪。
与此同时,沈知意也抬起头。
看到年轻男人的瞬间,愣了一下。
似乎是被他的年龄所震惊。
直到目光落在中年男人身上,才反应过来。
“doctor”跟她说,这次介绍来的外科医生腿脚不便,需要坐轮椅。
看来坐在轮椅上的那个中年男人,才是要给晏沉风做手术的人。
沈知意连忙起身,走到两人面前:“你们好,我是沈知意……”
“周景淮。”年轻男人微微颔首,浅色瞳孔里折着温柔的光,“这位是我父亲,周长卿。”
周长卿……
这个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
正在这时。
出去透完气的晏夫人从远处走来。
看到轮椅上的中年男人,晏夫人微怔。
紧接着,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周长卿?
他怎么来了!
晏夫人从医数年,一直有个很崇拜的人,就是周长卿。
周长卿出生于名医世家,祖上好几代都是学医的。
相传,他的手术刀有着起死回生的魔力。
当初他手里有个患有肺动脉高压的病人,无法做普通的心脏移植手术,周长卿力排众议为他进行了异位心脏移植,结果让病人成功下了手术台。
也是因为那场手术,周长卿名噪一时,而作为副手的儿子周景淮,也被众人所知。
如今看到消失许久的周长卿就这么出现在自己眼前,晏夫人整个人都是懵的。
但她更奇怪,周长卿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又为什么坐在轮椅上。
“妈,这位就是我朋友请来的主刀医生,周医生。”沈知意介绍,“这位是沉风的母亲,姜女士。”
“周医生,您好。”晏夫人因为紧张,两只手紧紧攥在一起。
周长卿的目光在晏夫人脸上停了几秒。
而后道:“你儿子的情况,我在飞机上已经大概了解,手术应该没什么问题。”
晏夫人闻言,喜出望外:“真的吗?”
说完,又是一顿:“可您的腿……”
“我父亲虽然无法站立,但这些年一直救死扶伤,手还是一样稳,您就放一百个心吧。”周景淮笑了笑,向四周打量,“晏总的主治医生在哪?我带父亲过去沟通一下。”
……
此时,会议室里。
关于晏沉风手术方案的讨论还在继续。
由于慈安医院是在晏氏名下,晏沉风又是晏氏掌舵人,院长不仅请来了京市最有名的心外科医生丁锡,还请来了全国各地的专家。
而这些人里,主张保守治疗的占大多数。
“尖锐物刺穿的部位连接神经,手术九死一生,这么大的风险,别说是丁医生,整个慈安医院都无法承担。”
“是啊,院长,这次的患者身份实在太特殊,稍有不慎,在座各位积累了大半辈子的声望都会付诸东流。”
说话间,会议室的门被打开。
周景淮推着周长卿,缓缓走进来。
轮椅上的男人表情平静,声如洪钟道:“为医者,须绝驰骛利名之心,专博施救援之志。何况这场手术,并非没有成功的可能。”
院长一眼便认出周长卿,激动地起身:“周医生?你怎么来了?”
周长卿淡淡:“受人所托。”
院长立刻明白,人是沈知意找来的。
两小时前,沈知意找到他,说她的朋友认识一位德高望重的医者,愿意伸出援手。
院长当时也没放在心上。
毕竟,京市最厉害的专家都坐在他的会议室里了。
沈知意请来的人就算再厉害,又能厉害到哪儿去?
结果现在,当他看到面前这个男人,顿时就觉得自己目光短浅了。
周长卿是谁?
那可是当年被誉为“外科圣手”的传奇人物!
有他坐镇,成功率直线上升!
周长卿驱动轮椅上前,对众人道:“犬子前不久右手意外受伤,不适合上手术台,各位专家,有没有人愿意做我的副手?”
闻言,院长亲自举手:“我来。”
“嗯,那请院长带我去换身衣服。”
……
周长卿进手术室后,沈知意紧绷的情绪终于松懈了几分。
她来到一个安静无人的房间,坐在椅子上,终于还是忍不住,低声啜泣起来。
前世,晏沉风的死对她造成了巨大的打击。
刚重生回来那段时间,每晚噩梦连连,总能梦到方卓和沈娇娇那对狗男女的丑陋嘴脸。
如今生活好不容易步入正轨,她和晏沉风的关系也近了一点,又发生这种事……
忽然。
耳边忽然传来布料与椅子摩擦发出的窸窣声。
沈知意抬头,看到旁边坐了个人。
是周景淮。
周景淮手里拿着两杯温水,将其中一杯递给她:“喝点水。”
“谢谢。”沈知意接过温水,匆匆擦掉脸上的泪痕,“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
这次为了晏沉风,她以私人身份求助了“doctor”,对方二话不说就答应帮忙。
至于这位周少爷和“doctor”是什么关系,沈知意不得而知,也不打算过问。
她只知道,人家不远万里带着父亲跑过来,那就是她的恩人。
“晏太太倒是和我想象中不太一样。”周景淮靠在椅背上,淡色双眸看向沈知意,语气耐人寻味。
沈知意微怔,“你认识我?”
周景淮摇了摇头,“不过是看过一些关于你和晏总感情不合的八卦新闻,只是今天见到本人,发现你对晏总的感情很真挚,完全不像新闻里说的那样。”
沈知意闻言,唇边牵起苦笑:“媒体为了热度,经常颠倒黑白,我已经习惯了。”
周景淮不置可否,目光却是落在沈知意手臂侧面若隐若现的暗红色疤痕上。
眉头微蹙,几乎脱口而出:“你没有按时涂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