样是在乎还是不在乎,这一身闲散看似跟往日没什么不同,但正因为太相似了,才更让人觉出不同。就像人有时淡然不是因为不伤悲,而是达到一种极至,便像无所畏惧。
“容颜不见了,整个s城都找遍了,没有。你这么折腾到底为什么?就为一个闵安月?”
秦远修嘴角笑意凝了一下,微不可寻。缓缓擡头,眯眸“哦”了声,“她能去哪儿里,那么大的一个人了。”
宋瑞一腔火气烧上来,扯起嗓子:“你什么意思?就一点儿不担心她是不是?她什么都没有,这几天又经历过这么多事,一个小姑娘哪里有地方去?”
“我们已经离婚了。”秦远修不紧不慢地重覆了这一句,像刻意跟人申明立场,容颜现在不归他管,於他而言似乎都无所顾及了。见宋瑞一脸咄咄逼人的执着,按了按眉骨,轻叹:“到什么时候都不让人省心,秦家那套别墅我已经过户到她名下了,还有属於她的那份财产,等她什么时候回来了,你帮我交给她吧。”
宋瑞一怔,忽然问:“为什么不自己交给她,你要去哪儿?”
秦远修一脸明摆着,觉得他的问题很好笑,就真的笑了出来:“公司在我眼皮子底下出了问题,当下又发生这么多事,都容不下我了,不想留在这里碍眼。”
他这么说很像是要出去躲清净,跟容颜倒像一个套路,一前一后,就纷纷打算着离开了。不知是真的躲清净,还是离开这片伤心地。
宋瑞之所以想不明白,是因为看不明白秦远修。不确定这片热土对他是伤怀还是别有其他,毕竟事态之所以会走到今天这一步,都是他一路盘点好的,如今正中他的下怀,若有情绪也该是妙不可言不是么?
但这么多年的朋友不是白当的,秦远修情感上的线路他虽然一直没看明白,可是工作上这等干脆的事他太了解他不过。想在秦远修的眼皮子底下做乱却不被发现,那得是多么出神入化的高手,但在他看来,s城并没有这号人物。就算是他在吊儿郎当的情况下,也不太容易。何况秦远修这么多年也没真正认真过,还不是照样水涨船高。如果说真出现问题,那也是他自己的问题。
眯了眯眼,问他:“谁想在公司闹事,你一早就看出眉目了对不对?只是故意视而不见,就想以此为契机离开公司?”
秦远修微微一笑,宋瑞果然是他最好的朋友,对他不是一知半解。掏出一根烟点上,自唇齿出飘飘的挤出几个字:“根本没谁闹事,都是我一手操纵的。”
宋瑞听得一片惊,怔了一下:“是你导演了一场戏给所有人看?你想怎样?”
秦远修绕过他去提车,边走边道:“没想怎样,累了,不想干了。”
宋瑞跟着去提自己的车,想追上他再问些什么。奈何一出秦家他就撒欢跑了起来,秦远修的车技一直都是不要命的,他比不得。反倒慢下速度,集中神智什么都不想,就想一个秦远修。
就这么离了,当事人已经收拾到战场各自散去,他一个旁观者坐到原有的位置上倒好像久久回不过神。真跟看戏一样,觉得怎么可能?太虚飘了。这样的事也就他秦远修干得出,什么都能当儿戏,拿起来放下去,一切都行云流水又漫不经心,这是一个不长心的男人。可是,若真没有心,许多事又岂能做得算计重重。他反应过味来,今天秦老爷子让他滚出去,只怕不是秦老爷子的本意,是秦远修有意将话赶到这一步上来,让秦老爷子忍无可忍,无形中受着牵引做出秦远修想要的决定。秦远修不用多说废话,轻轻松松离场,省去很多麻烦。否则,就算他离开了,秦家也会满世界找人,一刻也不会让他清闲。
看来他也是去意已决,是因为在s城坏了名声,担心跟闵安月接下来的路为走得艰难么?
这个问题不比其他,问不清楚心里不会安生。摸索出电话给秦远修打过去,直接问他:“你是想带着闵安月一起离开吗?”
半晌,秦远修那边才答,却词不达意,反倒问:“让我见到容颜,你是不是后悔了?”
宋瑞楞住,车速一慢再慢,最后熄了火,停靠在路边上。这一个斟酌意味的时间比他还长,没想到秦远修这么急性子的人也等得起。看来对这一问题的答案他也是相当好奇,跟宋瑞想知道他是否会带着闵安月一起远走高飞一样。宋瑞眯着眼看窗外的灯光,时光走得真快,转眼就是流年三四,不经意的一个决定回首竟然不堪。那样一个玩乐是天的年纪,什么都极少在乎,更不会掂量一个人会在心里变得几何重,就像无数个肆无忌惮的从前一样,看到美好的事物总忘不了和哥们一同分享,然后铸成错误,才知什么叫年少轻狂的荒唐。可真是荒唐透顶!
沈沈的叹了口气:“后悔啊,怎么不后悔,简直悔死了。”
秦远修听完这一句没说话,“啪”一声挂断。
宋瑞却再走不了,记忆被开启,时间再久一点儿只怕都要忘记其实是自己最先认得容颜的。如果不是他,秦远修不会有识得她的机会,更不会将她无辜的卷进来,凭白受一场伤害。怎么说,都与他有关,觉得,对不起她!
那一年已经正式接手家业,和其他企事业单位联合举办一次大型募捐活动。名义上是做慈善事业,实则就是秉承着打广告做宣传的目地。那次活动做得不小,许多大学也被吸收进来,主动提供义演,为活动筹集善款。
第一次节目彩排,他闲来无事被拉去盯场子。坐在观众席上远远看到那么一个小姑娘,牛仔裤白t恤,长长的头发束起马尾,长相纯净得水一般,眼波流动时他觉得自己的血液都跟着一起滚动翻腾。最后台子一侧有人喊节目通过,她站在台上欣然一笑,整个空间瞬息富丽堂皇,女子脸上梨窝深陷,明媚得没了边际。他从来阅人无数,还不曾见谁有这样的魔力。她站的台子明明不高,一刹那却让他觉得万众瞩目,心里认准这是一个与众不同的人,觉得多新鲜,就想让秦远修也看看。他品味素来独道,对女人有着比饮食多出不知多少倍的挑剔。
过后他从工作人员那里要来她的资料,才知道叫容颜,觉得这名字起得也好。彩排和正式演出间隔一段时间,其间他出去办事,某一次路过t大,想起有个叫容颜的女生在这里读书,鬼使神差便把车开了进去。自然没看到,若大一个校园又是午休时间,人来人往的想见到一个人谈何容易,他一个不大不小的男人竟然很男孩子气的在别人的校园里缅怀了一些事情。忽然返老还童,曾经自己念大学时的一些感触又疯涌上来,措手不及的回忆了很久很久。
活动正式举行那一天,秦远修到底被他唤去了,还有肖恩施,他们这一群人里总是不乏凑热闹的。都是一些闲来无事的公子哥,家境殷实,省去找工作的这个艰辛环节,日子一下就会空闲许多。再者也都是那次募捐的重角,都是要掏腰包的主力军。
人是到齐了,可是想看的人却迟迟不到。本来节目就排得很靠后,秦大少不耐烦的看了几次时间早已按耐不住,实则一个女人就算真长得倾国倾城对他也没有多大的吸引力。闲闲的瞥了几次台上,再闲闲的跟他玩笑:“你家那位如花似玉还来不来了?不台我可走了啊。”
宋瑞将人按住:“再等一等,不看保证你会后悔一辈子。”
秦远修看宋瑞实在有诚意,索性就再等一等,学着他的调调也说了一句:“看完要是让我不满意浪费了我的时间,我让你后悔一辈子。”
宋瑞很知秦大少的脾气,揽着肩膀像上学时那样:“放心,最后你真身心疲惫,我会对你负责的。”
实则那一次容颜根本没有迟到,而是宋瑞也在急不可奈的情况下让后面改了一下节目单,把她的那首独唱提前了两个。那个时候按理说所有义演的都在下面候着了,到了哪个曲目便会直接上场。而宋瑞没想到的是容颜根本不是晚到,是迟到。这实实在在就是个意外。可是他不知道,节目一提前,便被晒了场子,音乐都响起来了也不见有人上来。最后下面已经小起一阵议论,看出似乎哪里出了问题。
秦远修拎着嘴角懒洋洋的在下面看笑话,不忘调侃宋瑞两句:“你家如花似玉行啊,好大的架子,都这样了还不上场。宋瑞,你得管管了,这样明摆着砸你场子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