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无孑知道眼下阿束排斥她,也不再强求,想起还有事要做,转身出了门。
她再次来到了医馆。
大夫因为制药,忙得不可开交。看叶无孑来了,将活计嘱咐好,交给药童,便急急去见叶无孑。
他知道了叶无孑的身份,此刻更显恭谨,拱了拱手,“大人……”
叶无孑抬手,“还是叫我姑娘吧。出门在外,多有不便。”
大夫依了她,“姑娘。您有何吩咐?”
“我之前总是觉得膝盖处,如针扎般的刺痛,你可能查出病因?”
大夫拿出脉枕,“姑娘,请。”
半晌,“这膝盖痛是从何时开始的?”
“从雪山下来之后。”叶无孑如实道。
大夫捻起胡须沉思,“此时还痛吗?”
“没有。我总是习惯睡醒之后,膝盖就会痛,还会腿部无力,摔了两次。”
大夫叹了口气,“姑娘,你这种情况,怕是体内淤了寒气了。如果在下没有看错,姑娘体质并不适应极寒的环境。此次深入雪山,在雪中冻的时间太久,又灌了冷风,寒气便入了骨缝,引起刺痛感。这寒湿之气,已经在腿部盘踞,以后一遇寒冷天气,就会再次复发。”
“无法根除吗?”叶无孑有些惴惴不安。
毕竟她身在这个位置,身体与武功是必要的。她不能允许自己在与敌人对战的时候,突然腿疼,拖累自己,那会要了自己的命。
大夫无奈地摇摇头,“无法根除。只能细心养着,注意保暖,再辅以驱寒的药剂,可能会有改善。”
“那就有劳大夫开药吧。”叶无孑不是自暴自弃的人,这种小挫折对她来说,问题不大,完全可以克服。
就算自己半生落下个腿疼的毛病,能换阿束恢复正常,也值得了。
大夫又鼓捣了一阵,给叶无孑分别抓了内服和外敷的药。
叶无孑倒了声谢,还没完,悄悄环顾四周,注意四下无人,才压低声线,神色凝重地问道:“大夫,你知不知道,这世上有一种可以在光洁的皮肤上种胎记的法子?”
大夫自然不少听说关于亲子胎记之类的秘辛,一听叶无孑这样问,以为是什么机密要事,也认真小心了起来,点点头,小声道:“倒是听说过。听说有人为了冒充别人的孩子,便给本来没有胎记的孩子身上,种上一模一样的胎记。”
“你可会?”叶无孑挑眉。
大夫忙不迭地摇头,生怕沾染上什么麻烦一般,“不会。在下哪有那本事?不过偶尔听说乡间野谈,只当个传说听听罢了。”
叶无孑点头,状若无意道:“那如果种上了胎记,需要暂时掩藏住,可有法子?就是让种胎记处的皮肤与寻常欺负无异。”
大夫又捻了捻小胡子,认真思索了一番,才道:“这倒是有法子。不过就是用药水掩盖胎记的异色,比种胎记可要简单多了。”
叶无孑松了口气,“那好。你一并也帮我将此药配出来吧。那连云根入药,何时能制好?”
大夫满脸错愕,直觉自己惹上大祸了。偏对面年轻娇俏的小姑娘是令朝野上下闻风丧胆的锦衣卫指挥使,这等大人物说出的话,自己若是拒绝,怕是就见不到明日的太阳了。
“不出意外,今日申时之前,就能制好。”大夫一脸的生无可恋。
叶无孑觉得这大夫未免想的太多,不过这样也好,他觉得自己惹上了要命的大麻烦,就不会出去乱说,也能更好地保护阿束的行踪。
“好。那入夜时,我便来取药。”
叶无孑从怀中又扯出两张银票拍在茶桌上,盯着他,眼中隐含威胁,“什么还说,什么不该说,想必大夫十分清楚。”
大夫忙不迭地摇头,连连称是。看叶无孑走远,才将两张银票颤颤巍巍地收了起来,擦了擦额角的冷寒。
只觉这给官家办事,真是要人老命啊!
叶无孑回到客栈,将拿回来的药放到自己的房间后,吩咐客栈小二买来一条黑纱,便再次来到了阿束房门外。
抬手敲了敲门,“阿束,我可以进来吗?”
片刻,阿束亲自打开门,一眼看到伫立门外的叶无孑,什么也没说,便让开位置放叶无孑走了进来。
叶无孑将黑纱递给他,“你有时间自己换上吧。”
阿束接过黑纱,说了声:“多谢。”
回到床上坐好,继续养伤,看叶无孑不紧不慢坐在桌旁喝着茶水,心下生疑,问道:“你怎么不去寻人了?你是找到他了吗?”
叶无孑手一顿,回头看他,眸光深深,“是。我找到他了,所以不用再找了。”
阿束心莫名慌了一下,“是吗?那真是太好了。你能找到心上人,我替你高兴。只是你既然找到他了,为何没有把他带回来?你不是一直念着他的吗?”
“你很想我把他带回来?”叶无孑不徐不疾,让人听不出她的情绪。
“我没有想不想。关键是你,你精心找了他许久,你们好不容易见面,你理当……理当把他带回来,护在身边的。”
叶无孑放下茶杯,定定地望着他,道:“我若将他带回来,你怎么办?”
“我?我没关系啊。之前,你出门寻人的时候,不也是你手下的人照顾我的吗?等我身体好了,自己可以下地走动,便是连他们也不需要了。所以,你不用顾念我。”
叶无孑心头涌起难解的怒意,瞥了他一眼,丢了茶杯,气势汹汹地朝他走过来,抬起他的下巴,盯着他的眼睛,挑挑眉:“你说的都是真的吗?都是真心的。”
阿束静默无言。
叶无孑一瞬失了气力,收了一身威压,松手,退了回去。
“好。我这就去找他,你不要后悔!”
叶无孑摔门而去。阿束看着她远去的背影,默默攥紧拳头,骨节咔咔作响,抬头闭眼,独自咽下心头的苦楚,无比的痛恨自己。
深夜,阿束睡得正沉。
房门轻轻打开,没有丝毫响动。
叶无孑脚步轻盈走进来,小心坐到床沿,安静看着他眼前已经换上的黑纱,抬手一下点了他的睡穴,阿束头一歪,睡得更沉。
此刻,叶无孑才肆无忌惮地解下了他眼前的黑纱,看着他沉睡的眉眼,和依旧在黑夜中耀眼灼目的朱砂痣,心内又怜又痛。
手指探向他的眉间,一点点抚摸着那枚精致惑人的鲜红。
这个男人,要强的厉害。可再要强,眼下他也没有其他的依仗了。
为什么就不愿多相信自己一点呢?
眸光微微放松,突然变得冷冽非常,她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伤害过他的人!她发誓!一定会帮他把所有属于他的东西夺回来!
回到睡着那人脸上,眸光又瞬间放柔,从袖口拿出一只小瓷瓶,倒在指尖一滴不知名的药水,随即轻轻点了他的眉间,一下下揉开,不消片刻,那枚鲜艳如血的朱砂痣淡淡隐去,那里恢复洁白如雪,与寻常无异。
收起药瓶,又坐了一会儿,才悄悄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