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沁牵着毛驴回到大荒村的时候，天色已经晚了，她将毛驴带到草棚，把粮食交给妇人们去熬煮，正在择菜的江二婶随便抹了抹手，从怀里掏出银子递给了楚沁。
“这是这两天卖荷包的银子，还有刚才我替你领的，都在这儿，本想刚才就给你的，谁知道一直没看见你，我又忙着做饭，就赶紧先回来了。”
楚沁将衙门补贴的银子收下，剩下的又退给了江二婶，“我这儿暂时还有银子，正够买粮食的钱，村子里老人孩子都需要二婶你特别照顾，这些银子你就留着用吧。”
江二婶想接过来，但是又有点难为情，觉得给出去的银子又拿回来不太好，双手局促地在衣角上搓了两下，“这……这不好吧……”
“这有什么不好的？”楚沁笑笑，直接塞到她的手里，“二婶，你比我年长，又比我懂得多，我相信你知道该怎么做，不会让我还有村子里的每一个人失望。”
现在村子正在重建中，越往后事情会越来越多，她一个人又要去找生意，又要去跑渠道和销路，肯定忙不过来，最好是有一个信得过的人帮她。
正好乡试还有两三天就要开始了，叶风和柳菀青估计也很快就会回来了，楚沁提前布置好自己的人，先一步掌握话语权，这样即便他们回来了要针对她，她也不会太被动。
楚沁这一番话说的不卑不亢，江二婶也确实没有理由拒绝，她将银子收下，嘿嘿一笑，“侄媳妇，我发现你最近越来越会说话了，办事也漂亮，跟以前比就像换了个人似的。”
楚沁波澜不惊地笑了笑，“或许是跳了一次崖，人也想开了吧，二婶，你先忙着，我回齐大夫那儿去看看。”
“好，你快去吧。”
告别了江二婶，楚沁回到草棚，这里是刚搭建起来的，比较潦草，所以只有一个诊室给齐大夫用，剩下的地方都是木板床，用来安置伤员。
楚沁一路穿梭过去，想找齐老头借笔墨纸砚写曲谱。
只是刚到诊室门口，屋内的齐老头和江霜寒就好像听到了动静一样，一齐止住了话头，齐齐地转过头向门口看来，脸色均是一片凝重。
楚沁被两人看得一愣，差点忘了要来干什么，“你们俩干嘛这么看我？我脸上有东西？”
齐老头沉默无言，扭头看向江霜寒，似乎在询问他的意见，江霜寒眸子微敛，不动声色地摇了摇头。
齐老头却叹了口气，低声道，“这小丫头比以前可精明多了，你现在不告诉她，她也是早晚要知道的，不如趁现在说了吧。”
楚沁一头雾水，“什么早知道晚知道的？出什么事了吗？”
“是村长，他之前帮忙去救人，结果后脑勺磕到了石头，一直到现在都昏迷未醒。”
齐老头整理着手中的卷宗，眼角的皱纹更加明显，脸上还带着没有休息好的疲倦。
“老夫虽然一直用药替他疏导脑中的淤血，但长此以往也不是个办法，淤血一天排不出来，他就一天醒不过来，长此以往，就算是等个三五载的，人醒过来了，不也成废人了？”
楚沁眨了眨眼，之前江霜寒虽然告诉过她村长受了重伤，但是并没有说是这么严重的外伤性颅内出血。
这种病在现代都很难治愈，而且预后效果也不好，就算救回来了，也有可能引发意识障碍，甚至偏瘫，更别说在眼下这个医疗环境极差的地方。
怪不得一大早江霜寒就不见了，还说什么去山上清路，分明就是到来这里跟齐老头商量对策了，要不是她正巧撞见，他肯定就算烂在肚子里，也不会跟她提一句的。
楚沁不禁有点郁闷，“那现在怎么办？我记得医书上有说，可以通过针刺放血来治疗的。”
“我已经尝试过了，但这样治疗太缓慢，且人脑外有一层坚硬的骨头，银针很难穿透，没法直达病灶，终有一日淤血将他大脑堵住，魂失胎光，那便是行尸走肉，离死不远了。”
这个时代的大夫还不知道什么叫脑缺氧死亡又或者是脑神经受损，他们认为人有三魂，胎光为首，掌管生命，胎光久居人身则延年益寿，没了胎光，人就会死。
楚沁定了定心神，没想到村长的伤已经这么严重了，她垂眸看了一眼齐老头手中厚厚的卷宗，“那您现在可有什么其他的办法？”
“有。”齐老头沉沉地长出了一口气，抬头看向她，眸子闪过一丝锐利，“那便是打开他的颅骨，将淤血取出，再缝合上，兴许还有一线生机。”
楚沁愣了一下，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江霜寒也眸子一黯，双手紧攥成拳。
古代应该是有外科手术的，传说神医华佗便是其中名家，他也能做开颅术，齐老头要是真从京城来的名医，会懂这些倒也不奇怪。
但问题是，现在山洪刚过，空气中多种细菌滋生，草棚环境简陋，就是临时盖一座房子，也难保证完全的无菌环境，再加上没有测定血型的技术，不能输血，就算能做开颅术，成功的概率也微乎其微，村长很有可能术中大出血或者术后细菌感染而死。
齐老头这应该是看自己的老伙计一直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关心则乱，剑走偏锋了。
只是这个时代还没有细菌的概念，楚沁抿了抿唇，组织了一下语言，“这方法虽然可能会奏效，但若是打开颅骨后，不能将淤血取出，那村长这一刀不是白挨了？”
“更何况村里刚刚经历过一场山洪，正是容易内感邪毒、瘟疫滋生的时候，手上划破了一道口子，都尚且出血不止，若是直接将人脑打开，怕是血流如注，危在旦夕。”
齐老头依旧面色沉重，沉默了片刻才道，“那依你的意思？”
楚沁委婉道，“村长平日常积德行善，想必老天会保佑他的，我们趁今夜再查查古籍医书，兴许能有更保险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