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他这么自恋吗?
宫理:“你的意思不会是说他……”
栾芊芊托腮道:“我还能从他口中问出更多,甚至是帮你做点你不合适做的事情。要知道,在这个教堂里注意我的人更少,希利尔为我隔绝了大多数人的目光,只为了更方便他与我偷偷见面。但相应的——”
宫理也往后靠在忏悔室的墙壁上:“我会找的。但你要想想下一步。就算你找到了恶魔,但你要如何带走呢?”
栾芊芊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我听说,有些……可以寄宿在身体内。或者是寄宿在尸体内。”
宫理:“……!”
栾芊芊:“不过这就与你无关了。交流得很愉快。”
她站起身来,宫理听到修女裙窸窸窣窣的声音,栾芊芊的清纯脸庞在昏暗中古怪的动了动,宫理能感觉到她实际是个戾气、疯狂也心狠手辣的女人,想想当时瑞亿大厦顶层计划的参与者们后来被她处理的下场,就可见一斑。
她道:“……几个月前。谢谢你。”
栾芊芊表情奇怪得像是自己都不知道是哪个身份、哪个人格说出的这句话。
但她也没等宫理的回答,就走出了忏悔室。
宫理再低头看手里的消消乐游戏,忽然有些索然无味了。
……
老萍笑道:“没想到在方体没人敢让你加班,结果到了公圣会反而让你受尽了压榨。”
宫理躺在床上,百无聊赖的将脑内的联络器开开关关,但那头甘灯似乎始终不在线,只有一些蜕皮计划组的干员对她的行为表示无语。
宫理在床上拧了个身,不肯起床:“我可是有野心又虔诚的主教,怎么敢摆烂?再说我能看到的,都是公圣会急于找到的收容物,当然是看到得越多,方体就越能陷入主动。”
老萍:“哼,虽然说我对他们怎么斗都不关心,但确实拿着工资也不能不干活。班主任跟我说,你放进去的探测器还是让他们识别出了一些深渊的具体的位置,和里头收容物的信息。”
老萍手中拿着那张剪报,瘫在藤条沙发上:“你怎么会找到这个剪报?这真的不是方体内的人拿给你的?”
宫理也只是碰碰运气给她看,毕竟是几十年前的东西,老萍的年纪说不定能知道一些。
听到此刻老萍狐疑的口吻,宫理一下子坐起来,笃定道:“你知道。”
老萍眯起眼睛:“次让我来扮演琼修女,就因为我就是出生在听港,年轻时候做过修女,我可以演得天衣无缝。2139年这个村庄出事的时候,我还真的去过现场,但我不是去对付这个‘恶魔’,而是处理遗体。”
“断肢残臂到处都是,很多人都已经不像人了……我那时候还很年轻,负责给他们缝合遗体,可那怎么缝,你都认不出这个部件属不属于那个人,死伤人数绝对不只是几百人。”
老萍回忆道:“当时公圣会带走了‘恶魔’,但并不是被什么强大的主教击败的,没有你想象的大战。而是公圣会将那片区域隔绝开一段时间后,‘恶魔’就被饿得万分虚弱,不战而败。听说他们将‘恶魔’带去听港。但这个东西的消息,我后来就没听说过了。”
宫理:“难不成你的超能力也是在那时候突变的?”
老萍娇笑起来:“怎么可能,我的针线活是在我将我老公的脑袋缝回身体上,缝得谁都看不出来的时候才突变的。”
宫理感觉对于这个恶魔,似乎有些熟悉,她正想问再问,就看到了西泽主教的光脑上发来了希利尔的消息。
她哀嚎一声:“……希利尔是什么自恋工作狂!”
但这次宫理去到深渊里,终于算是听希利尔嘴里说出了人话:“成效非常显著,我们这周找到了两件圣物。你这段时间辛苦了,要不要这两天稍微休息一下。”
希利尔不愧是男二,加班加的比宫理还猛,也没在他脸上留下痕迹。
宫理一边跟他往收容间走去,一边道:“这么快就能找到?我以为还要花很长时间。”
一拐角,宫理就在偌大的收容间内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风尘仆仆,暗银色铠甲上有好几处几乎能击碎他骨头的凹陷,他正站在一处石台前站立着,盯着那里的收容物。
那竟然是一堆颜色可爱的纽扣。
很难想象他像是从尸体堆里打滚出来的,竟然是为了抢夺一堆扣子。但宫理猜也能猜到,这些纽扣肯定也有特殊的能力。
希利尔微笑道:“所以说,术业有专攻,之前让你们强行组队是我没做对。给你两天休假,也是因为城内的献派教会已经发疯一样向修道院请示几十回,说希望你能去出席一次他们的安息日活动。”
宫理:“我考虑考虑吧。”
宫理没想到自己一开口,那头林恩的铠甲发出一点相撞的声响,他像是僵硬了一下,后退两步往旁边让开。
相较于之前他让其他教士畏惧的气势,此刻仿佛是他在畏惧宫理一样。
第264章
宫理看着那堆白色泛黄的四孔圆形纽扣,开口道:“这是林恩找回来的吗?”
林恩让开一步,并不回答,还是希利尔说道:“是。是从某个偷盗组织手中拿来的,稍微有点曲折。”
懂了。林恩没少下死手。
宫理问道:“这堆纽扣也是圣物?”
希利尔并不正面回答,只是微笑了一下。
但其实宫理知道这件东西,她在方体的书中看到过,它叫做“注意力纽扣”。比如说当它被装饰在一个人的服装外,能被人注意到的时候,所有人只要视野里看到了这个人,都会被这颗纽扣吸引注意力,以至于忽略了那个人的所作所为。
当然装饰着这颗纽扣的本人,却并不会受其影响。
在旧冷战时代,多次间谍行为的受害者在后续的调查中,受害者都无法说出间谍的长相外貌,甚至连性别和衣装都说不出来,记忆里只有那颗白色泛黄的圆形纽扣。
不过这纽扣也有个特点,将它装饰在外衣上的人一旦脱掉衣服,这颗纽扣就有很大的可能性在没人注意的时候“脱落遗失”。
哪怕将外衣锁在保险柜里,也无法避免这种“遗失”。
当人们最后找到纽扣的时候,它往往在很远的地方,像活物般成团聚集在房屋、街巷与仓库的角落里,像是它们能在人类注意不到的时候瞬移、抱团一样。
方体收容部也收容了一部分这样的纽扣。
希利尔神神秘秘地不肯说,宫理也懒得问,但她觉得这纽扣与自己白色法袍上的纽扣十分相似,或许某些时候可以带走一颗。
希利尔正要说什么,忽然一位教士快步来到他身边,低声说了几句,希利尔神色变化,跟宫理道:“你若是想回去休息就休息吧。”
宫理扮演着有信仰的教会社畜:“不,上次回溯的那件物品,我没坚持住,我今天再打算试试。”
果然如宫理所想,希利尔也没能信任他到放任他在这里独自游荡的地步。
希利尔看向林恩:“那件物品也是有风险的。林恩,你陪着西泽主教一起吧。”
反正事后可以问他关于西泽的一举一动,林恩不会撒谎。
希利尔匆匆转身离开,就剩下宫理大眼对头盔,林恩站在那堆纽扣旁边一动不动。
宫理往外走去,她其实想要回收之前放在这里的扫描仪,但现在林恩跟着确实不方便。她转身往外走去,林恩跟上,走在了她背后,一身铠甲但脚步无声,宫理偏偏头,能看到希利尔再次乘坐了电梯,但不是往上回到地面,而是往下去往更深处。
还有更深处?!
宫理皱起眉头,这深渊真是工装裤口袋,啥都能装啊。
看着希利尔乘坐的电梯往下降之后,宫理漫步在走廊里,也打算再仔细找找栾芊芊说的那个‘恶魔’道:“你下一个任务是找哪件圣物?”
林恩不说话。
宫理背着手,就在各个偌大的收容间前的小窗处走走停停,偏头道:“是不想回答,还是不能回答?”
林恩:“……”头盔里只有更重一些的呼吸声。
宫理站住脚步,笑起来:“玛姆也给了我命令教廷骑士的权力,你是想让我命令你试试看吗?”
林恩也站住脚步。西泽神父已经很高了,林恩仍然能俯视他。
宫理开口道:“我命令你跟我聊聊天。”
林恩总算是开口了,他声音异常沙哑,简直像是吞了碎石沙砾一样:“……聊天?”
宫理:“你上次不是跟我也聊天了吗?有问有答。”
林恩嗓子眼里咕哝了一声:“找那个,复制传单的、繁殖恶魔。”
宫理:“哦。追查了有一阵子了吧,难吗?”
林恩:“……没有难或,不难。”
只有命令是吗?
宫理:“摘下头盔吧,这样聊天我不习惯,就像是头盔下面是黑洞一样。”
在宫理探头去看收容间其中一件圣物的时候,林恩摘下了头盔。
宫理回过头时,林恩垂着脑袋,他脸上竟然还有几道干涸的血痕,从额顶顺着鼻骨两侧流淌下来。他眉骨上有一道很重的伤疤,在眼皮上也有疤痕,头发也被这一道刀划断了一部分,皮肉长回来了,但头发没有,还是断着贴在额头上。
宫理知道他为什么说话声音非常沙哑了。
他喉咙处也有一处拳头大的伤痕,应该是整个被贯穿了脖颈。
宫理略显讥讽道:“挨完了一顿放血的鞭打,就上战场,有没有感觉自己离主更进一步?真想知道当时你满身是血‘赎罪’的时候,两手握着对主说什么呢?”
林恩伤疤凸起的喉咙滚动了一下,沉默中显得十分丧气:“……没说。”
他本该在那时候默念祷文,应该祈求在这个虚假世界中为主沾满鲜血,所向无前,以求进入真实的世界。
但他当时在铁鞭挥起的声音里,听到了西泽点烟的声音,还有他不耐烦地换坐姿时衣服的窸窣声,他突然无法再集中注意力。
大脑中因为萦绕的烟味而空白,没有祷文抵御疼痛,他只感觉到因失血而发冷。
林恩也不太明白,他感觉西泽有种……主对待这个世界一般的气质,笃定又神秘,讥讽又尖锐。
灰蓝色眼睛每次看着他的时候,都让林恩有种错觉:西泽在透过盔甲看真正的林恩,而非骑士林恩、工具林恩,看着他的空空如也。
但西泽又对真正的林恩似乎高高在上,漠不关心。
就像现在,西泽看着他喉咙的贯穿伤,似乎有点悲悯又有些嘲笑。林恩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他突然靠近一步,将汗透的铠甲内的围领往下拽了拽,露出脖颈给她看。
宫理一愣。
林恩:“现在还。吃不了,干粮。”
灰蓝色眼睛里有了笑意:“不会是想来向我讨糖吃吧。你开口的话,希利尔不会不给你糖吃的。”
林恩垂下有污迹粘结在一起的睫毛:“不能索求。”
宫理稍微理解了一下才明白,可能培养林恩的时候,就强调过不可索求,真就是苦修清教|徒啊。
哪怕林恩真的开口要到了糖,宫理猜测希利尔或者玛姆必然也会提出别的要求。
只有宫理这儿既能要到,也能白吃啊。
别的都是拿肉吸引看家恶犬,她这是拿糖吗?
但宫理并没有给他,转头看向了十字窗内的收容间,里头是一只奄奄一息的白色球形生物,它像个瘪了的皮球一样,柔软地塌陷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