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落平阳

“诸位看官,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作为从龙德立国以来,众多拥有从龙之功的一员的冷府,也终究逃不过‘狡兔死走狗烹’的命运。

不过冷府覆灭距今不过十年之久,须知道,咱龙德开国距今三百余年,除了皇族嫡系,可没有什么王侯将相能延续如此之长啊!

坊间更是传闻‘欲破龙德,必灭冷府’之言,如今冷府覆灭十年之久,咱龙德不照样无事?看来不过是句空话罢了。”说书先生玩味的摇了摇头,继续说道。

“但抛开这些空话,冷府屹立百年其中涌现出无数能人将才,在史书上留下一件件惊心动魄的英雄事迹,那才是有意思的,远的咱们就不讲了,那些事迹话本上都有考究,老朽说了也是与其他同行一般无二,到时候讲的不好,反倒落了大伙儿的兴子。

今天咱们就讲十年前发生的一桩惊得满城风雨的‘三子夺位’,正是因为此事的发生,让冷府迎来了灭亡。话说当年……”

年过半百的说书先生语调一停,伸手抚须,而后拿起桌案上的茶水润润嗓子,半眯着眼扫视着眼前的看客们。

“嘿!你这说书先生怎么和他们一样喜欢吊人胃口?!要不是平日里那些传记话本听腻了,谁来听你讲这什么冷府。”

“就是就是!赶紧的!讲好了,小爷可是有的是钱赏你!”

露天的茶馆里,围满了各种穿着的看客,有钱的包个桌子,由下人摆满瓜果糕点,神态自若的等着下文,但大多都是几人拼了一桌,喝着粗茶,急得是抓耳挠腮。

实在是凑不出钱的,干脆两腿一盘,干坐在地上,聚精会神的听着,让原本坐落在边远之地的茶馆难得的热闹起来。

眼见这些个看客被自己吊起来胃口,说书先生心思是暗爽这招是屡试不爽,装模作样咳嗽了两声,一拍惊堂木,就要开口。

“话说当年那……”

“轰隆隆!”

头顶一声闷雷响起,吓了在场众人一跳,纷纷抬头一看,乌泱泱的雨云向这座边远小城压来。

“咳咳,所谓天有不测风云,诸位看官,今日天公不作美,老朽也要早些回去歇息了,待到风雨过后,老朽必定让诸位看官听个痛快!要是那位看官没听助兴,老朽也可以去贵府登门拜访,价钱好商量!”

说书先生从座位上站起身来,弯腰拱手对周边看客一一告罪,坐在地上的看客拍拍屁股,匆匆走了,天气上来了,回家收衣服去了,那些桌子上的也大多结了帐,起身离开了。

见没人回答自己,说书先生咂咂嘴,没办法,今儿的天气实在是不如意,明明晌午时候还晴空万里呢,谁知道会来这么一出?

收拾好自己的吃饭家伙,找到茶馆的掌柜的,结算了今天的工钱,赶在雨落下来之前,出了茶馆。

一出茶馆,街道上都是收拾东西,趁着雨还没下早点回家的商贩,说书先生几步跃过拥挤的人群,拦住一个卖炊饼的小贩,要了几个炊饼就匆匆赶路回家去了。

他倒是利落的回家了,可路上的行人商贩却乱做一团,行人着急买好柴米油盐回家做饭,商贩着急收摊,不然雨一下,二者都没个好处。

可你不让我,我不让你,狭小的街道可不就有些拥挤了吗?一时间人们嘈杂的动静盖过了轰隆隆的雷声。

如此混乱的场景,倒是给了一些人有机可乘的机会。

一个个或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乞丐,或不学无术的泼皮无赖,悄悄混进嘈杂的人群,开始了“讨生计”。

“嘿!哪个混账东西拿了我的炊饼没给钱啊!”

“混账东西!吃了豹子胆敢来偷洒家的猪肉?我看你是想成为这案板上的肉了?哪里走!”

渐渐的嘈杂的人群更加混乱起来,且有愈演愈烈的样子,就连不远处的府衙都早早紧闭大门,丝毫没有出面制止的意思。

没办法,谁让这翠玉城是座边远小城,要不是有座玉石矿,周边百姓就只能与那些只会在冬天打秋风的草原部族抢食吃了。

故此,此地民风彪悍,要不是新来的知县是个有手段的人,一上任就整治了那些乡绅大户,让老百姓吃的上饭了,往日里的冲突流血才渐渐少了些。

但即便这样,也不要低估这些百姓的能耐,毕竟龙德可是有好久好久没批款在翠玉城组建军制,以此防备草原部族了。

此地知县又不是没几次上书请命过?上面的人一来一看,此地民风既然这么勇,敢和草原部族的人抢食吃,哪里会答应组建军制呢?

万一这地方的军队产生了哗变怎么办?还不如让他们和草原部族耗着去呢,没抽调壮丁补充给别的地方就不错了,批款?想什么呢?

没了官府出面,再加上民风如此,那些小偷小摸的也就见好就收手了,运气不好被人捉到打一顿,也没人理会。

轰隆隆~

伴随着越来越大的雷声,人们头顶上淅淅沥沥的有雨水落下,这嘈杂的场景才缓缓平息,人们各自回到家中或寻找避雨的屋檐。

至于那些无家可归的乞丐,他们只好找破桥洞或者挤在勉强能避雨的墙角,更有甚者,披着几件破衣服、破蓑衣。

没有人想在这时候淋雨,天气已经转凉了,一旦身体出了岔子,对他们这些无依无靠的人来说,无异于宣判了死期。

“喂!新来的!没看见老子被淋了一身雨吗?赶紧把你身上那身皮拔下来!”

三两个身材还算健壮的乞丐拥促着一个看起来瘦巴巴,却满脸凶戾的乞丐大摇大摆的钻进了桥洞里。

说是桥洞,倒不如说是废弃的烂桥,上面值钱能用的早就被人掏空了,只留下个大石拱可以容纳几个人。

此刻里面更是“人满为患”,各种气味交织,恶臭难闻,却是这些乞丐们为数不多的“避风港”。

他们一进入就吓得桥洞里占好位置的乞丐纷纷让开位置,有的顾不得即将到来的大雨,硬着头皮冲出了桥洞。

被点名的乞丐身边那些人更是如躲瘟神般离得远远的,怕事者狼狈而逃,好事者隔岸观火,看热闹。

被点名的乞丐是个年纪才十六的男孩,长的倒是有些俊俏,皮肤与周遭乞丐形成鲜明对比。

要不是现在一身脏兮兮的破烂长衫,放在平常换身干净衣服,打扮打扮,妥妥的读书人啊。

就是不知道遭了什么难,只能沦为与乞丐为伍,男孩儿脸色铁青的瞪着瘦子乞丐和他的爪牙,丝毫没有照办的意思,那瘦子当下也来气了。

“嘿!你个混账东西,没听见狗爷的话吗?”

“就是,我看你是又皮痒痒了!”

不待瘦子招呼,身后就站出两个汉子,不由分说就几步来到男孩儿面前,开始粗鲁的扒下男孩儿的衣服,顺便拳脚招呼了上去。

“哎哟!你们这些家伙!还没有王法!光天化日下竟干行强盗之事!”男孩儿吃痛的叫出了声,紧紧抱住头,蜷缩身子护着要害,显然不是第一次被他们欺负了。

那“狗爷”听了男孩儿的话,大摇大摆的拨开打手,脚踩草鞋恶狠狠的踩在男孩儿俊俏的脸上,留下深深的印子。

“呸!王法?在这道上你狗爷我就是王法!知不知道!让你脱就脱,哪来这么多废话!”

言罢就让手边的打手夹起男孩儿,粗鲁的扒下男孩身上那件长衫。

别看男孩儿穿着脏兮兮的,身段倒是挺白净,那狗爷顿时就来了捉弄的想法。

抓起地上的烂泥,由打手夹着,仍男孩儿如何挣扎呼救也是无济于事,周边乞丐都乐呵呵的准备看笑话,丝毫没有帮忙的打算。

“嘿嘿!今儿狗爷就在你身上留下墨宝,你小子可要好好收藏啊!”狗爷戏谑地笑着。

他那会儿什么书法?存着羞辱对方的想法,在男孩儿背上画了个狗头,把手放在对方头上抓了抓,清理上面的烂泥,后退几步,欣赏起来。

打手纷纷附和,引来破桥洞里一众乞丐的哄笑,那男孩儿羞得是脸红脖子粗,却又挣脱不得。

玩够了,狗爷就招呼打手拖着男孩儿就丢出了破桥洞。

此刻雨已经下打了,冷冷的冰雨打在男孩儿的后背上,洗刷着脏兮兮的后背,但男孩儿没有流泪,咬牙切齿的站起身,隔着雨幕,对着羞辱自己的人大声喊到。

“三狗子!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咱们走着瞧!今日之屈辱,他日必定十倍奉还!否则我吴鑫誓不为人!”

言罢转身消失在大雨之中,颇有一种别样的气概。

那三狗子却是不屑的撇了撇嘴,清出一片地方,带着的几人围成一个圈,升起火堆。

温暖的火堆顿时在清冷的大雨中吸引了桥洞里的其他乞丐,他们这些胆子大点的,畏畏缩缩的往火堆边靠了靠。

冷锋亲眼看见那男孩儿的惨样,抬头看了看外面的雨幕,又低头看了看自己单薄的衣物,随着周边乞丐往火堆旁挪了挪屁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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