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上没有难题。
尤其是对于刑事案件而言。
所有罪案,基本都是由“人”犯下的,正因为如此,任何谜团都会留下漏洞。
如果没有发现漏洞,那就说明办案者对案件的了解程度还不达标,只有对案件了如指掌,才能有机会发觉案件中的核心部分。
而本案的核心,并不在于密室杀人和不可能犯罪,因为归根结底,这两者单纯只是凶手设计的谜题,而不是能够暴露凶手动机的关键所在。
对于警察而言,找到凶手比解释谜题更加关键,而找到凶手的关键就是搞清楚凶手的动机,因为动机往往是和凶手相匹配的。而密室和不可能犯罪这种谜题通常是没办法带警察找到动机的,反而只能说明凶手有多么不希望自己“落网”。
在本案中,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几起事件是“他杀”,而他杀就势必要有一个或者一个以上的凶手,无论凶手使用了何等手法构成密室,他都没有将凶杀的结论抹去,所以本质上讲,密室和不可能犯罪只不过是路边的绊脚石,并不是深不见底的深坑。
那么本案的深坑在于哪里呢——归根结底在于凶手布置的第一起凶杀案的现场。
确切来说,就是灰原所提出的那个问题,为什么凶手一定要取走片桐的头不可呢?
菅野认为,只要解决了这个谜团,剩下的一切都可以迎刃而解……
思忖间,他重返二楼右翼的书房,在房间的书柜边上放置着一座落地式的大钟表,虽然和坐落在餐厅与客厅的钟表外形不同,但那种沉淀在表盘上的“厚重感”和“时代感”十分类似。
这种落地式大钟表又被称为“祖父钟”,上面是钟表的表盘,剩下的绝大部分空间都被钟摆的木箱所占据。
木箱里面画着精美的彩绘,看上去十分漂亮。
想必整个钟表价格不菲。
反正菅野是绝对不会花钱买这种华而不实的东西的,富人的爱好的确让人难以理解......
当然,菅野专程来此并不是为了忙里偷闲欣赏这沉重的钟表,而是为了验证一种可能性。
他伸出手把玻璃罩剥开,将表盘裸露在外,随后用手拨动表盘里的指针。
早在发现片桐的尸体前,菅野和灰原第一次踏入这个房间时,他就意识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这个房间的地板是“倾斜”的。
或许灰原没有注意到,但他却敏锐地感知到了这一点。要问为什么,关键在于书桌上的笔,灰原去开窗子的时候,菅野看到了桌上的报纸,同时也注意到了报纸旁边的钢笔。
一开始只是觉得这支笔很好看,上面还刻着复杂的花纹,于是拿起来观赏,当他放回去时,他发现钢笔转到了靠近钟表的那一边。菅野拿起笔来又放了几遍,发现无论放几次都是这样的结果——虽然不明显,但这间房间是倾斜的,向座钟的方向倾斜。
菅野原本以为这是因为木质地板受潮之后膨出,致使地板整体发生倾斜,但诺曼被机关弩箭击伤后,他改变了自己的想法。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
他随手转动钟表,当时针和分针都指向十二的时候,古董钟后面的墙壁发出了咔嚓一声脆响。
仔细观察,白色的墙面上出现了一个明显可见的缝隙,把手按上去,还能感受到缝隙后面有空气正在流通。
换句话说,这里是密道的入口,正因为墙后还有房间,所以地板才会向那个方向些微倾斜。
菅野伸出手掌轻轻一推,这面墙壁竟然带动座钟一同旋转起来,露出了墙后面的密道。
“哎呀,真是别具匠心!”
菅野相信这应该就是坂野帝二在这座城堡里留下的秘密了。
他打开随身携带的手电筒,纵身走进密道。
身后的旋转门转了三百六十度,又恢复到了原先的位置。
只听咔嚓一声响,门关上了,细线般的光芒也同时消失,菅野身后便是无尽的黑暗。
他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地吐了出来。
“——呼,一股沁人心脾的腐败味道。”
密道很黑很黑,因为这里没有朝向外界的窗户,也没有壁灯,菅野只能靠着手里的手电筒照明。借着灯光,他看到向下的阶梯,至于阶梯的尽头在哪儿,他看的并不是很真切。
“没想到这城堡还真有密道。”菅野一边走一边自言自语道,“让我们看看它会带我通往哪里。”
菅野顺着阶梯下行,没过多久就来到了“一个平面”,因为四周围实在太暗,又没有像平常的公寓楼那样每层楼梯的墙上都会热心地张贴楼层号,所以他也不清楚自己身处何处,是来到了城堡的一层,还是负一层......
他拿着手电筒扫来扫去,无意间发现了墙壁上的刻字。
凑上去仔细观察,上面写着令人不寒而栗的话语。
“那个冒充我的家伙,想要夺取城堡里的宝”
文字没有写完,但从最后的笔画上看,在墙壁的不起眼处留下这段文字的人,应该是想说“那个冒充我的家伙,想要夺取城堡里的宝藏。”
“城堡里的宝藏......”菅野喃喃自语,“说起来......”
南云雅和间宫满都提过宝藏一事,至于其真实性尚无定论......
这么多年来,没有人发现过宝藏,哪怕是负责翻修城堡的坂野帝二都没有。
那这些文字会是谁刻的呢?
看上去已经留在这里一段时间了。
菅野用手电筒在一片黑暗中扫来扫去,终于发现了那被人拖到角落里的异物,那件异物背靠墙壁,以“露骨”的姿态被人遗弃在角落里,已经结了蜘蛛网。
之所以说它“露骨”,是因为那本身就是一堆骸骨,确切来说,是人的骸骨。
暴露在空气中完全腐败,血肉都被吞噬殆尽,尸体的所有软组织也全部分解消失,只留下了最坚硬的骨骼。
难言恐怖。
但看久了绝对会心生不适。
菅野靠过去,仔细观察起这具人类骸骨的情况。
通过盆骨的大小和形状来判断,被人悲惨地丢弃在这里的倒霉鬼是位女性,致命伤应该位于头部,毕竟她的头盖骨上有一个清晰可见的窟窿,像极了被钝物砸碎留下来的伤口。
这么一来,她应该是被人杀害,然后被丢弃在这里的。
结合不远处墙壁上那未能完成的刻字,不难猜出那些文字应该就是她在受到袭击之前写下来的。
“那么,到底是谁想冒充你呢?”
菅野仔细端详着这堆白骨,从上到下,视线最终停留在了尸体的腿骨部分。
显然,这具骸骨的腿骨和脚骨要比正常人的骨骼细不少,这说明……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菅野恍然大悟,随后起身,“如果是这样的话,恐怕凶手还会下手吧......还是先回去一趟比较稳妥——嗯?”
听到脚步声的他回过头去,矫健的黑影突然从他身后窜出来,用手中的硬物砰的一声击中了他的额头。
菅野应声倒地。
手电筒也随之坠落在地,失去了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