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C40.溶於雾中.其之四十

这起事件的结局无需赘述,宅间俊次本人连同警方找到的一系列证据都被移交给东京地检,地检刑事部的检察官在例行审讯结束后认可了警方的调查,并对该事件的判罚提供了自己的见解——接下来,这一切都将交由公判部提起公诉,然后就是上庭......

其实送检之后的后续流程基本没有警察什么事儿了,顶多就是被检察官叫去当证人,做实宅间的犯罪事实。

“潮风公园尸体遗弃事件”也随之落下帷幕。

至于山户阳代和其女儿山户杏实有没有在这起事件中起到决定性的作用,宅间究竟是不是为她们母女其中一人,或者是两人顶了罪,直到案件结束的最后一刻都没有得出可靠的结论。

二月二十四号,山户母女离开东京回到老家山形,菅野最终失去了目标。

真相也随之溶于雾中。

事件结束后,当地警署第一时间召开了记者发布会,将成功抓捕犯人的事实向社会扩散。警方的发言人在现场宣布,本厅警察和地方警署的刑事警察一同奋战三天,以最短的时间将凶犯逮捕归案。同时,发言人将犯人的一些信息,犯人的动机,犯人犯罪时的一些过程细节爆料给了记者,记者们回到报社争先恐后地完成自己的稿件。

这其中也包括在东洋新闻任职的泽口敦子。

东京湾岸警察署就本次事件召开的发布会,她是全程参与的,也被臭流氓副总编野口要求写过数百字的报道,虽然最后是别人的稿件登上了报纸,泽口敦子也并没有气馁,毕竟这不是什么能够登上报纸头条的案子,只需要按部就班完成工作就好。

出于好奇,泽口敦子在案件登报后给菅野警官打去电话,想问问他有没有介入这起事件的调查中去,毕竟泽口敦子在东京湾岸警察署出没的这几天,一直没有见到菅野的身影,按理说像这种有人被杀的重案,他应该都会参与的吧......

可一连打了好几通,菅野都没有接电话。

“忙什么呢?”

敦子原本还期待着菅野能够给她提供一些“新料”的,但既然菅野不接电话,敦子也没什么办法了。

——估计他们警察很忙吧。

敦子只能用这种话来安慰自己。

然而事实是,菅野一点都不忙,他被“强制带薪休假”了。

小田切以菅野受了伤为由给了他数天假期,让他把伤养的差不多了再回来,菅野没有拒绝的余地。之所以不接泽口敦子的电话,也不是因为没看见,而是不想接,这起事件搞得他心烦意乱,一点也不想应付记者。

当然,他并没有一天到晚老老实实地躺在床上养伤,总是会趁灰原不注意溜出去。

二十四号下午,他就趁着灰原回房间睡午觉,一个人跑到了医院——当然不是为了复查,他才不是那种老老实实遵照医嘱办事儿的人,他来医院,是为了拜访某人。

菅野迈着沉重的步伐走进东京综合医院的住院部,目标是七楼走廊尽头的房间。

或许是周末的缘故,东京综合医院的住院部有些许嘈杂,像菅野这样来住院部探视的人并不少,走廊里弥漫着各种气味儿,什么消毒液的味儿,盒饭的香味儿,被太阳晒过的被褥的味儿,还有隐约能闻见的排泄物的臭味儿......就仿佛一个大染缸,把所有难以想象的气味儿糅在一起往里塞。

身着白色制服的护士突然从某间房间里冲出来,快步走到前台,要紧急通知医生,走过那间病房,菅野看到已经有不少护士围在里面,家属站在房间外面哭,说是刚做完手术的病人病情出现了反复......

菅野紧了紧身上的衣装,脚下的步伐也不经意间加快了。

他要拜访的人住在走廊尽头的右手侧房间,打开门,菅野就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坐在病床旁边,褪去妆容,素颜朝天,眼角里挂着倦意,一边给苹果削皮一边打着瞌睡。

站在舞台上的光希和私生活下的光希完全是两个人,褪去舞台的光晕后,她也就是一个普通的女大学生。

“会伤到自己手的。”

她的脑袋一沉一沉,还要给苹果削皮,真不怕把自己的手指头割伤。

听到哥哥声音的光希立刻清醒过来,蹭地一下站起来,脸上写满了不解。

“——你怎么来了?”

菅野很少会来这边,所以光希感到很惊讶。

“想着你应该在这儿待着,所以才会来看看。”

“是吗?”光希在对待自己哥哥时还是一如既往地冷淡,她一屁股坐在塑料凳上,继续削苹果,和刚才不同的是,她用的力道很大,多少有些泄愤的意味在里面。

菅野的视线从她的身上移开,落在床上的某人身上。

病房里有两张床,满头白发的男性躺在离门更近的床位上,紧闭双眼,打着点滴的左臂探出棉被,身体纹丝不动。他的脸很瘦,颧骨高高的突出来,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嘴唇罩在氧气面罩里,毫无血色,该不如说他的整张脸都毫无血色。

只消轻轻一看,就明白这人已经不久于人世,皮肤也好,头发也好,胡须也好,完全看不到生命力的跃动,就仿佛一具行尸走肉,全靠点滴和给氧设备吊着一条命,但凡缺了二者中的任何一个元素都会立刻暴毙。

不过,亲眼见证这一幕的菅野的内心毫无波澜。

或许是因为他见过太多死人和尸体,所以能够让他产生动摇的阈值已经被拉的很高很高。

他的视线重新落在光希的身上。

“吃午饭了吗?”声音很温柔,就像是一团刚包好的棉花。

“还没。”

光希头也不抬地说道,手里依旧泄愤般的削着苹果皮。

“你和这苹果有仇?”

光希手中的动作停下了,她抬起头,用幽怨地眼神看着自己的哥哥:“这都看不出来还当警察?我把它当成了你。”

“想来也是。”面对光希的无礼,菅野也没有生气,“带你去吃个饭吧。”

“不用。我有这个。”

“中午就吃一个苹果顶什么用?”

“我在减肥。”

“你本身就低血糖,减什么肥?想要在舞台上晕倒?你们乐队缺了你不行吧?”

“你什么时候这么关心我了?”

“我一直都很关心你。”

“胡说八道!”

光希把水果刀折叠起来放在床头柜的金属盒里,恶狠狠地咬了一口苹果。

菅野一时无语,靠在墙边看着她吃完整个苹果。

“你怎么还不走?”光希想要赶菅野离开。

“这不是等你呢?”

“等我做什么?”

“我说了,带你去吃午饭。”

“可我不饿。”光希刚把话说完,肚子就不争气地叫了,声音很大,惹得旁边那床的陪护者也探出脑袋来盯着看。

菅野忍不住噗嗤笑了一声,但很快又将笑意憋了回去。

“就这么好笑?”

“一般般。”他嘴硬道。

光希半天没搭茬,视线落在病床上的男人脸上,良久才重新开口:“......你就不多看他一眼?”

“看他做什么?我是来见你的,和他无关。”

“可不是吗。”光希起身,将长款的外套穿上,看样子是向菅野妥协了,她背上包,打开病房门,“可他也是你爸爸。”

说完,光希便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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