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原之所以主动提出不和菅野一起行动,当然不只是因为她在和菅野置气,她还有着别的目的。
——她已经有一段时间没见过阿玛罗尼了。
自从出了那场不幸的车祸,灰原的行踪几乎和菅野绑定在了一起,他去哪儿,她也会跟着去哪儿,这就意味着,她没有办法和阿玛罗尼当面接触,也不敢让阿玛罗尼来找她,只能通过电话等方式进行远程联络。
但是现在,电话显然已经不是最佳的通讯方法了,而灰原和阿玛罗尼之间的关系又不能被任何人知道——尤其是菅野,所以灰原支开了他,好让阿玛罗尼抓住机会来酒店找她。
有些事情还是要当面聊清楚比较妥当。
在跟阿玛罗尼交代了自己的现住址后,阿玛罗尼很快就赶过来了——当然,灰原也提醒她来的时候要注意规避酒店里的监控摄像头和工作人员,灰原不想让任何人知道阿玛罗尼来找过她,尤其是菅野。
阿玛罗尼是杀害吞口重彦议员的凶手,菅野是不会放过她的,而她对灰原来说还有着很大作用。
更何况,在灰原将阿玛罗尼策反以后,她们两个联手杀害了组织成员匹斯可,也就是铃木汽车公司的董事长枡山宪三。
后来,在菅野被东欧人绑架到七号馆时,灰原还求助于阿玛罗尼,希望她能把菅野给救出来——虽然菅野最后平安无恙,但阿玛罗尼把那些东欧人屠了个干干净净,差点把警视厅搞得下不来台,这种事情显然也不能让菅野知道。
既然选择了隐瞒,就必须要隐瞒到底。
否则,以菅野的性子……
灰原没有继续往下想。
一是因为不敢往下想。
二是因为房门被人叩响了。
三重一轻。
是她和阿玛罗尼约好的信号。
回过神来的灰原摇着轮椅来到门前,那把沉甸甸的手枪就在她的大腿上放着——以备不时之需。
她没有立刻伸手开门,因为敲对暗号只是过了第一关,只有通过后面的口头暗号,灰原才能放心。
“——血是什么颜色?”灰原向门外的人发问道。
“——蓝色。”门外传来有些别扭的日语,一听就知道是阿玛罗尼,毕竟她的日语很不熟练。
于是灰原伸手将门打开。
头戴兜帽的阿玛罗尼立刻挤进来,顺手关上了房门。
灰原趁势观察了一下阿玛罗尼今天的穿搭,和很多组织成员的习惯一样——一身黑:上身是皮质微微泛旧的皮夹克,肩部和肘部有细密的黑色缝线,由此给人一种粗粝的观感,下身是深色的牛仔裤,裤腿修长紧致,勾勒出她细长却富有力量感的腿部线条。
令灰原在意的是,她还戴着一双露指手套,也不知道她是为了搭配自己的中性风穿搭特意穿的,还是因为确实手冷。
与此同时,进门的阿玛罗尼也看到了灰原手中的手枪。
“你真的会用吗?”
“要不要试试看?”
阿玛罗尼撇了撇嘴,没有搭话,径直走进了卧室,她四处看了看,说道:“没想到你住在酒店里。”
“只是暂时的。”
“出什么事情了?”
“和我们在做的事情无关。”
“真的?”阿玛罗尼一眼就看出哪张是灰原的床,哪张不是,于是,她一屁股坐在了菅野的床上,伸手拍了拍叠好的床铺,“那位警官就睡在这里?”
“和他也没关系。”
“我不这么觉得。”阿玛罗尼说道,“你之前让我救的那个警察,我小小的调查了一下,发现你是被他‘领养’的。你一个小屁孩儿,不可能做到这么多事,所以我猜一直是他在帮助你,他就是站在幕后的那个人?”
“随你怎么想,我不会帮你解答这个问题。”灰原摇着轮椅,从阿玛罗尼的面前经过,“还有,别坐他的床,要坐就坐我的。”
阿玛罗尼没问为什么,她只是看了看灰原冷漠的表情,然后挪了一下屁股坐到了另一边的床上:“你还真的坐上轮椅了,是永久性的还是?”
“——只是暂时的。”灰原拾起桌面上的手机,对着手机屏幕鼓捣了一番。
“你说你找到爱尔兰了,我才来的。”阿玛罗尼摊开手,“他在哪儿?”
“自己看吧。”
灰原将手机递了出去,手机屏幕里是菅野发给她的视频,确切来说就是他从白马探那里要来的监控录像。阿玛罗尼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然后将进度条拖到了最前面,又从头到尾看了一遍。
“看几遍都一样。”灰原说,“你应该认识屏幕里的人。”
“该死的爱尔兰。”阿玛罗尼攥紧拳头。
哪怕这个男人被一把火烧成灰她都不会认错。
“没错,但那不是重点,视频里还有另一个年轻人,你应该也认识。”
“君度。”
这是送分题,阿玛罗尼想都没想就说出了答案。
灰原点点头:“这是我所调查到的,爱尔兰最后的行踪,君度把他给绑了,至于绑去哪儿了,无从得知,他是不是还活着?也无从得知。”
“希望他已经死了。”阿玛罗尼关掉屏幕,将手机递还给灰原,“但我不明白,为什么君度要突然绑走爱尔兰,组织里发生了什么事?”
“我也不清楚,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爱尔兰对君度会对自己下手的这件事情提前并不知情,监控画面里的他十分惊恐,甚至想要逃走,虽然最后失败了……所以这是一起突发事件,看上去有点像是组织抓捕叛徒的手段,所以我觉得爱尔兰现在凶多吉少。”
在灰原看来,此事可以有多种解释。
第一种,匹斯可身死后,高层开始清理一切和匹斯可有关的痕迹,人也好,物也好,他们不希望匹斯可的非自然死亡会让警方顺藤摸瓜调查到他们的存在。
第二种,匹斯可身死后,其它的成员开始瓜分匹斯可留下的遗产,爱尔兰这个绝对忠于匹斯可的人已经成了彻头彻尾的挡路石,所以必须干掉。
第三种,爱尔兰和君度有私人恩怨,在匹斯可死后,没人罩着的爱尔兰立刻就被君度盯上合情合理。
但无论从哪种角度来看,爱尔兰已经身死的可能性都不小,阿玛罗尼也明白这一点。
“现在你得到了你想要的。”灰原十分熟练地将手机关机,攥进手心,“你这段时间一直在调查夏布利,我想知道你都调查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