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C4.圣地

事发地点在东山町目黑川上的目黑桥边,菅野赶到时已经有不少围观的人群聚集在那里,里三层外三层,把人行道口围得水泄不通。其中有不少人都拿着手机记录着这一幕。虽然没有看到里面的情况,但从人群的反应来看,那位在自己身上淋满汽油的老爷子应该还没有点火自焚。

菅野没有在外围见到泽口敦子,也没办法看到那位企图自杀的老翁,于是自然是打算冲进人堆里的,但他又不能把灰原一个人丢在人墙外围,也担心她会被人群挤伤,于是便在没有经过她同意的情况下猛地把她抱起来,又将她稳稳地搁在了自己的肩头上。

灰原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呆了,愣是半天没说出来话。

直到一阵寒风扑面而来,她才意识到自己正坐在菅野的肩上“俯视众生”。

“——菅野!你干嘛!”灰原低头,见到菅野正奋力拨开人群赶往案发地点,而菅野的大动作让坐在他身上的她摇摇欲坠,“别!你这么着急干什么!我要掉下去啦!慢一点!”

“不好意思灰原,只能委屈你一下,坐稳了,别掉下来。”

“——你要真关心我就放我下来呀!”灰原急的都快哭出来了,她那无助的小手在菅野的头上摩挲来摩挲去,一会儿扶一下额头,一会儿拽一下头发,完全不知道自己在此等情况下应该如何去做。

在这种高度下,她完全失去了安全感,不仅害怕,还觉得羞耻。

因为虽然她的外表是七岁,可她的心理年龄可是十八岁呀。

哪里有十八岁的青春期少女像小屁孩儿一样坐在男人的肩上呀!

“丢死人了,快放我下来!你要是再不放我下来的话,我就、我就捂上你的眼睛!”

“好呀,你试一试,你敢捂我就敢摔。”

灰原也只敢嘴上说说,毕竟她目前只能仰仗身下的菅野,但凡菅野失去平衡,那她可就惨了。

“你你你......我真的生气了!”

灰原罕见地在斗嘴这个环节上吃了菅野的苦头,不过这都是有原因的,谁让她现在不在“正常状态”呢。

她很生气,真的很生气,心里不断地碎碎念,想着等什么时候四下无人了,再好好教训一下身下的这个把她当小孩儿看待的大胆狂徒。想到这里,灰原几乎是认命一般闭上了双眼,默默地承受着这般别样的“屈辱”。

而很快,她便发觉身下的“坐骑”停了下来。

等她再次睁开眼睛,她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人群的最里侧。

菅野伸长手臂,将肩上的灰原小心翼翼地“摘”了下来,轻轻地放在了地上。

“不要紧吧?”

“——你还有脸说!”灰原右手握拳,毫不留情地怼了一下菅野的腰子。

菅野的表情管理瞬间失控,疼的差点跪在地上。

“灰原,你......你要杀了我吗?”

“正有此意,但这里人多!”灰原冷哼一声,赌气般地将头偏向一边,“等回家再好好收拾你。”

她的视线自然而然地落在了站在桥边的那位老翁身上,只见他在寒冷的冬日里只穿了一套深颜色的单衣单裤,这种衣服被冷风一吹就透,根本不存在保暖的说法,更不要提他已经往自己的身上倒了一整桶的汽油,现在他从头顶到脚底都是湿漉漉的,看着那年迈的身体在冷风中瑟瑟发抖,灰原的心里多少有些不是滋味。

而与此同时,菅野瞅见了同样站在人群最内侧的泽口敦子,她戴着那顶标志性的报童帽,身上裹着有些笨重的羽绒服,手里捧着相机,正在聚精会神地盯着相机中的一切——她试图将这一幕完整的记录下来。

而在人群的前方,有几位穿着警察制服的巡警正在劝说老头儿放下手中的火柴,要知道现在他的身上可是浇满了汽油,红色的汽油桶就放在他的脚边,看样子就知道是空的,这意味着企图自杀的老头现在就是一件易燃易爆的危险品,遇到点儿火星就会着。

“老爷爷,发生什么事情了?我们可以帮你的。”年轻的警察正在和老翁建立沟通,沟通总是第一步的,只要能让他放下手中的火柴,一切都好说。

由于老翁是背靠栏杆的,这就意味着他可以观察到周围的一切,所以从他背后接近并按倒他是不可能的,所以只能寄希望于和他建立沟通,抚慰他受伤的心灵,试图让他放弃轻生的打算。

可并不是所有自杀者都能听进去别人的话。

从老翁呆滞的眼神来看,此时的他正在沉浸在他悲伤的小世界里,这让灰原产生了一种不详的预感,一旦他回过神来,肯定会立刻燃着火柴......

“怎么办?”

刚刚还在生气的灰原拽了拽菅野的袖子。

“他好可怜啊。”

菅野自然和灰原一样希望能救下这位轻生者,因为轻生实在是这个世界最愚蠢的行为了。

而灰原则有着另一种考量——在她看来,被火焰吞噬也毫无疑问是世间最痛苦的死法了......

于是菅野俯下身子,附在灰原的耳边吩咐了如此如此,灰原眼前一亮,点了点头。

接着菅野摸出自己的警察证,展示给其中一位警察看。这些身穿深蓝色制服,头戴警帽的警察都是从附近交番赶来的巡警,警衔最高也不过巡查部长,而菅野则是来自本厅的警部,所以当他抽出警察证的一瞬间,实际上就是在交代给其他人,他现在才是现场的实际话事人。

“老爷爷,这样做很危险,把火柴先放下来吧!”站在最前面的年轻巡查还在苦苦劝说,而很快,菅野的手搭在了他的肩上,叫他退下来。

这样做也是为了保护年轻巡查的生命安全,毕竟距离老头太近也许会把他也卷入火焰中,菅野觉得巡查每个月的微薄工资根本不值得冒这个险,要上也应该他这个本厅的警部先上。

此时,灰原从菅野的对面走了出来,走到了老人的面前停下脚步。

她抬起头,向老人露出人畜无害的纯洁的笑容:“老爷爷,你这是在做什么呀?”

少女动听的音色终于将老人从幻梦中惊醒,他第一时间便发现了灰原,看到了她那好看的冰蓝色瞳孔。或许那抹澄澈的蓝震慑到了老人的内心,他第一时间并未划动火柴。而是对着灰原微微一笑。

与此同时,菅野已经猫着腰小心翼翼地摸到了老人的右手侧。

这便是他的手段:一方面将正面交由灰原处理,吸引老人的注意力,另一方面则需要自己去冒险控制住老人——他之前经历过类似的事情,同样是企图自杀的老人,拒绝同警察沟通,随时都有可能取走自己性命,这个时候试图劝说老人放弃轻生的念头完全是浪费时间,一点意义都没有,必须要立刻采取行动,否则越往后拖,情况就会愈加恶化。

“爷爷,和我聊聊吧。”灰原笑着向老翁伸出手去,试图让他放下手中的火柴,牵住她的手,而菅野也到了不过一步之遥的地方,随时都有能冲出来按住老头——可就在这时,不知是谁先绷不住气了,喊了句“快按住他呀!”,那洪亮的声音从人群中传来,片刻惊醒了老人。

他用余光看到了身边的菅野,一咬牙燃着了火柴。

灰原眨了一下眼,清晰地看到火柴头和玻璃粉摩擦出火星,火柴头立刻燃起火苗,而原本猫在老人附近的菅野竟冲着她飞奔而来。下一秒,火星燃着了老人身上的汽油,一个人形火球倏地照亮了灰原的眼眸,那一刻,她甚至觉得自己的皮肤也能感受到那种真实的灼热感。

随后,向她扑过来的菅野一把将她搂住,冲向了另一边。

猝不及防的冲击力让灰原的视线受到了干扰,等她再次看向桥边,她发现老人全身上下都被火焰吞噬,他一边惨叫着一边徒劳地挥舞着双臂。菅野死死地将灰原搂进怀里,生怕火焰会伤到她,可殊不知那个老人并没有靠近他们,而是选择冲向背后的栏杆。

灰原亲眼见到那个人形火球翻越栏杆,缓缓地坠进了身后的目黑川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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