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原的指甲死死地嵌入皮肉之中，指节发白，不停地颤抖，娇瘦的身体微微前倾，颤栗个不停。
此时此刻，她的心脏好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攥住，呼吸也因此变得急促起来。
回响在耳边的是菅野撕心裂肺的惨叫和奋力的怒骂，尖锐而又痛苦，每一声都像是在撞击她敏感的神经，像是一根银针，一次又一次地扎进她的心中。
首先涌上心头的是名为恐惧的情感，她知道，屋子外面发生的一切已经远超她的控制，公安找上门来了，菅野正在被这群混蛋“用刑”，她想为他做点什么，任何事情，只要能把菅野从公安的魔爪中救出来她什么都愿意做，可她身下的轮椅的冰冷触感正时刻提醒着她此时的无力。她的身体被束缚在这个小小的空间里，逃无可逃，眼前也好像被人笼罩上了一层无法摆脱的黑暗。
——如果菅野被公安折磨死了，那她的结局也就不言而喻了。
——公安不会放过她这个知情者。
当恐惧完整地占据她的心房，愤怒的烈焰也在她的心底逐渐燃起。她眯起冰蓝色的双眸，眼底泛起冷光，原本被恐惧所压抑的怒火正如同炽热的岩浆般在她的内心深处来回翻滚。听到门外传进来的惨叫声，她压根儿没办法保持冷静，她紧咬下嘴唇，死死地盯着面前的公安，仿佛是打算用眼底的怒火将他焚烧成灰一般。
而靠在门边的伊织无我，显然并没有把旁边这个女孩儿的怒目而视放在心上。
——只是一个坐着轮椅的小屁孩儿罢了，她此时此刻又能做什么呢？
——公安没有找她麻烦就算她幸运了。
“你们在对他做什么！？”灰原朝伊织怒吼道，“你们不都是警察吗！为什么要这么做？”
伊织无我起初并不是很想搭理灰原。
但是当他看到挂在灰原下眼睑上的小珍珠时，他心里还是稍微产生了一些动摇。
——让一个小孩子听到亲人受刑时的惨叫声未免有些不近人情了。
虽然想是这么想的，但是伊织无我是一名公安，公安最擅长的事情便是无条件服从命令。
“这不是你该知道的事情，如果你听不下去，就把耳朵捂住。”
面对伊织无我的“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灰原的脑海陷入一片混沌，所有的理智在那一瞬间像一面脆弱的玻璃一般被彻底打碎，四散破裂。她的双眼里布满了血丝，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她紧紧地攥着轮椅两边的轮子，指甲像是要把轮椅的表皮戳破一般使着劲。
“我要杀了你……”
灰原咬着牙，已经压抑许久的情绪最终化作一声低沉的咆哮。
“——我要杀了你！！”
灰原转着轮椅朝伊织无我冲了过去。
虽然有些滑稽。
但这是她眼下所能够做出的唯一还算像样的反抗了。
当然，这种程度的反抗对于伊织无我来说就像是飘在身上的毛毛雨。
他的两只大手抓住轮椅的扶手，直接截停了朝他撞过来的灰原，压低了腰杆警告她道：“老老实实呆在这儿，别逼我对你动粗！”
灰原趁势掐住了伊织无我的喉咙，用尽自己全身的力气，似乎真的打算将面前的这个成年人活活掐死。
当然，一个七岁幼童的徒手攻击对于一名成年人来说根本算不得什么，伊织用力甩开灰原的胳膊，结果由于用力过猛，直接把她连人带轮椅一起掀翻在地。
“都告诉你给我好好呆着了。”伊织跨过轮椅，往少女闺房墙边一靠，冷冷地注视着在地上挣扎的灰原。
如果待在地板上能让她收敛一点，伊织是不打算把她扶起来的。
没这个必要，也没这个心情。
灰原一边流着眼泪，一边往门边的方向爬。
但是她站不起来。
也够不到近在咫尺的门把……
XXX
黑田睁开眼睛的时候，菅野十根手指上的指甲都已经被硬生生地揪下来了。
猩红色的血肉裸露在外，看上去还是怪惊悚的。
他承认，这种刑罚很下作，他本人也不喜欢。
但是对付菅野这种硬茬，多下作的方式也不为过。
“让我再问一遍，蒲生康文留给你的东西在哪儿？”
满头大汗的菅野竟然笑了，那副扭曲的尊容很难不让人联想到恶鬼：“不知道，去问你妈！”
黑田失望地闭上眼睛。
与此同时，站在菅野身后的公安用手指狠狠地按压菅野指头上的伤口。
菅野很想忍住，因为他知道灰原就在他身后不远处的卧室里，他不想吓到她——可奈何这太他妈疼了！就像是有人想要把他的指头活生生的碾碎一般……
“真是油盐不进啊……”黑田或许是听腻了菅野的惨叫声，朝自己的手下挥了挥手，示意他退到一边去，“真是遗憾。”
被解放的菅野捂着自己受伤的手，一言不发。
“你也可以继续留着那堆要命的东西，但是我希望今天的经历能够让你长一个教训——这么多年，公安没有动你不是因为不能，而是不想。你这次弄丢了一份文件，让一个不该拿到文件的人拿到了，这十片指甲就是对你的惩罚。如果还有下次，你对我们公安来说就是弊大于利了，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菅野警官？”
见菅野没动静，身后的那个公安又走了上来，将菅野的脑袋用力按在餐桌上：“说话！”
无可奈何。
菅野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
“很好。这件事情不是什么游戏，把你知道的一切都烂在肚子里，那我们就会继续当看不见你。釜山事件也好，藤井沙希也好，北极星也好，今天的事情也好——一个字也不要往外说。否则等下次我再来找你，就没这么简单了，明白吗？”
黑田十分熟练地向菅野送出人身威胁。
用这种方式对付那些在世间尚有牵挂的人往往十分奏效。
“——别忘了，你现在是有软肋的，别以为我们会在原则问题上对你的软肋心慈手软，菅野警官，你心里清楚我们能做到什么地步，为了这个国家，我们什么都干得出来，而你，还有那个坐轮椅的孩子，甚至是我们自己，都是可以被牺牲的附属品。”
“这一切都和她无关，她什么都不知道！！你们这群可耻的屠夫！！”
“但是她对你很重要，这就意味着你身上发生的任何事都和她有关。”黑田十分平淡的说道，“你不会不明白这个浅显的道理吧，菅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