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小堇是偷摸出去的。
修士们因之前与魔族大战,一个个都疲惫不堪,回房间就开始打坐休息,所以路小堇偷摸出去时,几乎没惊扰任何人。
除了岁锦。
“想去哪儿?”
“逛逛。”
“外面危险,我陪你一起去。”
岁锦说着就要穿披风。
扶桑也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要跟着一起去。
“不用了。”路小堇摇了摇头,“我一个人能行。”
这是不想让人跟着。
岁锦手顿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镇妖塔?”
“嗯。”
岁锦眉头微蹙,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多看了路小堇一眼。
只一眼,她就感觉到,在她体内寄生的那个东西,又开始蠢蠢欲动了。
一些杀意涌了出来,又被她强制压了下去。
那些杀意很怪异。
似乎是在她猜测,路小堇是不是看得见消失了的镇妖塔时,那杀意就涌了出来。
所以,镇妖塔其实没有消失,但只有路小堇能看得见?
一想到这里,岁锦心底的杀意就又开始蠢蠢欲动了。
她咬紧牙关,赶忙往嘴里塞了一颗静心丹,而后才朝路小堇点了点头:
“好,你去吧,我等你回来。”
她不能跟着去。
她怕她跟着去了,会在镇妖塔附近,不受控制地杀了路小堇。
岁锦不去,扶桑估摸着应该没啥大事,头一埋在床上,就睡死了过去。
路小堇出了客栈,朝镇妖塔去了。
她离开前,守着客栈的小二抬了抬眼皮,但很快又闭上了,只缩了缩胳膊,嘟囔道:
“这大冷天的,仙师是出去干啥啊?”
路小堇估摸着,既然镇妖塔只有她一个人看得见,那就证明,镇妖塔是在等她。
神迹应该就在其中。
不过很怪异的是,路小堇从进入曲江后,竟全然没感觉到神迹的召唤。
太平静了。
正想着,路小堇就脖子一疼,昏死了过去。
“呜呜呜——”
“呜呜呜——”
是鬼婴杀人前发出的婴童啼哭声。
鬼婴杀人,一般是在后半夜,还是第一次,在前半夜就听见了鬼婴的哭声。
大约是因为天云宗等宗门的仙师到了曲江的缘故,百姓胆子也大了起来,随手抄起锄头铲子什么的,就往外走。
“仙师!仙师!那鬼婴现身了!”
“你们快去抓邪祟啊!”
于是,修士们也紧随其后。
鬼婴确实是现身了。
杀人的法子,也一如既往:
咬断脖子,吸干净血。
让人意外的是,那鬼婴竟不是婴孩,而是一个成年的姑娘。
她此刻,正一边发出婴童的哭声,一边将头埋在尸体脖颈上狠命吸血。
“杀人了!又杀人了!”
众人一见到尸体和鬼婴,刚才的胆子全都没有了,只拼命地握着手里的棍棒哆嗦。
修士们很快赶到,大喝一声:
“住手!邪祟,胆敢杀人作乱,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二长老一个捆仙绳过去,却被那邪祟利落起身躲开了。
就在这时,有人发现了不对劲。
“这邪祟,怎么穿着天云宗的外门服饰?”
说话间,那邪祟回了头。
她头发散乱,满脸鲜血,笑得诡异又可怖。
“路小堇?”
殷千君眸光微深,不对,那不是路小堇!
眼神不对!
众人一见仙师们与鬼婴邪祟认识,脸色都变了:
“你们竟是一伙儿的?”
有弟子连忙解释:“不是不是!是那邪祟幻化成了天云宗弟子的模样,我们才刚从华胥国赶到曲江,她一直跟我们在一起,所以邪祟不可能是她。”
大家半信半疑。
而那邪祟极其熟悉曲江的环境,很快就从二长老眼皮子底下溜进小巷子,逃走了。
“长老,那邪祟呢?”
“逃了。”
有人发出质疑:“不会是故意放走的吧?”
“你们说,是那邪祟幻化成了仙师的模样,那真正的仙师呢?”
弟子们这才发现,路小堇不见了。
“不好,她怕是出事了!”
百姓却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因为客栈的小而说:
“哪里是出事了,我明明是亲眼看到她自己走出去的!她就是鬼婴!仙师们肯定都被她迷惑了!”
天云宗弟子们面面相觑,若小二没撒谎,那路小堇大半夜出去做什么?
有人出言:“那鬼婴很诡异,能一夜之间让镇妖塔和那么多修士消失,那谁知道她能不能篡改仙师们的记忆,让仙师们误以为她是天云宗弟子?”
弟子们起初觉得这话有点荒谬,但慢慢的,竟真有人开始怀疑起有关路小堇的记忆了。
路小堇,真的存在吗?
她真的是天云宗的弟子吗?
而官府则连夜赶制通缉令,贴得满城都是。
这晚,很乱。
岁锦和扶桑找了路小堇一夜,都没找到人。
“邪祟为什么要幻化成她的模样?”
“她该不会真出事了吧?”
殷千君指尖一点,一抹灵气飘了出去,可每次他即将找到路小堇时,都会被一些东西给挡回来。
“不对劲。”
这一晚,只有一个人睡得香。
——路小堇。
只是醒来时,头有些疼。
“唔——”
她揉着脑袋,从一个破旧的茅房边上的石板上醒来,入目是一手的血。
不只是手,衣裳上,鞋子上,甚至是脸上,都是血。
她一开始还以为是自己受伤的血,但不是,是别人的血。
可这里只有她一个人。
“这是什么?”
路小堇看向地上的血脚印。
血脚印在她面前消失,准确来说,是在她脚底下消失。
似乎就是她踩着一脚血,走进来的。
她昨晚做了什么?
杀了人吗?
如果是其他人,或许会毫不犹豫地相信自己没杀人。
但路小堇不能,她的体内有神迹的力量,她先前就因为那股力量失控过。
她昨晚真的是被人打晕的吗?
路小堇摸了摸脖子。
不疼。
所以,被打晕是错觉,她真的是失控了?
意识到这一点,路小堇的手都开始颤抖了。
那她杀了多少人?
该不会,屠了满城吧?
路小堇跌跌撞撞起身,推开不远处的门走了出去,在看到街上熙熙攘攘的人时,她松了口气。
没有屠城。
街道上,有人在张贴告示。
“怨婴案,凶手?”
凶手的画像,竟是她自己?
“啊——!”
“是鬼婴!”
鬼婴?
她?
“滚出曲江!滚出曲江!”
百姓一发现浑身是血的路小堇,就开始用手里的石头疯狂砸人,路小堇人恍恍惚惚的,来不及躲,被砸得头破血流。
“都住手!”
是殷千君。
他挡住了所有石头棍子,朝路小堇伸出手。
“别傻愣着了,快跟我走!”
路小堇心下莫名安定了许多。
殷千君亦正亦邪,是目前为止,唯一一个可以在怪物驱使下保持清醒的人。
正是因为如此,路小堇如果真的是神迹失控,那她能询问的人,也只有他。
路小堇伸出手。
路小堇睁开眼。
她正躺在茅房边上的石板上。
死了?
怎么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