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初八月,正是秀才和监生们入场贡院,准备明天开考秋闱的日子。
几天前,沈小叶就放下手头所有事,陪同外公外婆、大舅母和表哥表弟,一大家子住到了北居贤坊。
但是外公担心从城北到城南耽误小儿子考试,于是就命沈小叶在贡院所在的明时坊,租了个宅子。
这不今天送考,他老人家原本打算走路送儿子去贡院,但听说有秀才在前两天走路避雨时滑倒,且还伤了手,立刻又改了主意坐车。
当然车子由他亲自给小儿子驾着,沈长岁几次拒绝都没用。
结果就是一个送考,三架马车送考,并且汪家叔侄还带了家丁护卫左右。
这搞得参与其中的陆观,不得不骑上马随行在车后,他和边上同样骑马的沈小叶说:“总共就隔几个胡同,你外公是不是太过如临大敌了,对人的防备升了级。
看谁都像看坏人一样。”去年,他从瓦仂回到京城时已经年底,那会儿左都御史早已被皇帝以殿前失仪的由头,禁足家中反醒,而沈小叶外公等一干人等,也在不久后被放回家。
但直开春之后左都御史下狱问斩,沈小叶的外公才算真正的放下心事,重新精神起来。
沈小叶无奈的道:“外公是紧张。
晖表哥和庚表哥参加县试时,就因为邓知县的防备不利,考场外差点起大火。”
比起谭知县来,邓知县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明知县试一般起五更到考场外验明身份,考生和送考者上千人或提灯或举火把进出,竟然还在衙役不足时不借助本县民间力量。
也不知他当时怎得又看不上城里城外的士绅了,难道和传言一样,怕录中士绅子弟别人说他不公正?
“嗯,说起来你两个表哥救了一场火,还都过了县试,倒也算心性强大了。”陆观当时也参加了京城的县试,毫无意外做了个合格的陪跑。
沈小叶扫过路上向贡院汇聚的人流,小心控制着马速道:“可惜庚哥儿后面的府试未过,到底去年没踏实读书,不如晖表哥一气考中了童生,明年可以院试。
可外公不这样认为,他觉得是那火影响到了庚表哥。”虽然火扑灭的快,但当时还是有十数考生被挤伤撞伤无法入场。
至于三月返乡的周爷爷和外公讲的,周家本族一个极有可能中举的秀才公,在秋闱前被嫉心发作之人推下楼差点摔死的事,就不足为外人道哉。
四舅舅在国子监的这些时日,即交了些朋友也得罪过人,外公防备些,在她看来不算多。
就是全家齐上阵的阵仗有些大,她转移话题道:“不知道大舅舅带着二牛哥和你车队的人,现在与持有勘合的边商交接完布匹没有。
如果结清的早,他们还能赶上桂榜揭榜。”
年前布匹卖很好,使她有更多流水前往肃宁补货,不久后师万槐师老板果真和回信上说的一样,前来寻她买布,而且一买就买走了两万匹。
现银回笼后,她第一件事就是,在朝廷收回原有的马市勘合,重新竞价选取时报名参加。
皇帝接受了林学士的提议,稍稍扩大一点马市规模,同时又采用了沈小叶写给林学士的,公开竞拍取得勘合资格的方法。
可惜,自家的生意体量小,没有入选,同时也因忙于此事推迟了大舅母探亲时间。
但参加这场竞比也让她认识了不少布商,从而与拥有勘合的边地布商达成了供货合同。
嗯,合同,在此时签定的交易契约,已经开始称为合同了。
“确定你四舅舅一定上榜?”陆观不由挑眉。
她道:“五百两的老师,上不了榜我就找老先生退银子。”
她这边话音刚落,那厢和沈长岁师徒同乘一车的程老先生,突然打了个喷嚏。
“老先生可要再加件衣裳?”沈长岁倒是很松驰,学了大半年,该背的能背的不能背的他都记在脑中,无非就是考完看天和。
程老先生摆手道:“我不要紧,倒是你得注意,前几日刚下过雨,晚上睡觉时定要保暖。”
“没错,考棚没有门,但睡觉时可以在前边挂块油布挡挡风。”潘先生深以为然,有时科考的日子真得看老天爷赏不赏脸。
风和日丽是所有人的祈昐!
“学生会的,而且里外三层穿的也多。”沈长岁擦擦汗,他到底年轻有火力,多穿两三层还觉得热。
但先生们的经验之谈不可轻忽,待搜身检查后入考场,热可以脱下两层,但若遇上突然降温降雨,想加点衣就难了。
师生几个闲话中,贡院就到了,他们来得不算晚,但仍有很多人来的更早。
沈小叶还看见了陆观堂嫂在不远处送人,她好奇道:“你大嫂来送侄子?”
“马交给你了。”陆观顺着她示意的方向扫见堂嫂人影,紧跟着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下马后退,一个健步上前按住赶车的沈存晖,钻进了中间的马车内。
车上已经坐了大外公大外婆和钱里长,他这一进来车引得大外公沈善信惊讶不已:“陆小哥儿,你这?”
陆观蜷坐抱拳,“几位长辈,容我先躲一下人可好?”
他都这么说了,几人自不会再多问什么,他们依次下车时,却发现小叶面前有一贵妇人正在说什么。
大外婆钱氏找向弟媳,外婆林氏低声讲:“不用管,是陆公子的堂嫂。”
“陆公子为什么躲?”钱氏颇为纳闷。
林氏:“不知。我们前边看看岁哥儿去,我总担心他穿的薄了。”说着就拉着妯娌上前头马车边上。
而被陆观堂嫂堵个正着的沈小叶,在张氏多打量她几眼说道:“方才我的嬷嬷看见四弟和你说话,去把他叫过来吧,有事找他。
看见那也的马车了么?里面的人出身二品武官之家。”
看在陆观面上,沈小叶耐着性子等着话说完,不料对方陡然止住话头,呵,真有意思,马车里是个女孩儿吧。
“张太太,麻烦让让,我舅舅马上就要排队进场。”她摆手招来盯着这边的汪迟,两人各牵一匹马越过张氏走开。
汪迟很好奇:“沈表姐,她是谁呀?
看样子对你不大友好呢!为什么?”小少年观察入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