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妇人话匣子一打开,不回答完王欣的问话,是不会停的。
这就一股脑儿将邹姑娘爹的死因也交代了出来。
没想到,又爆出了一段丑闻。
原来,邹姑娘的娘死后,妇人担心邹姑娘的爹赶她走,为防夜长梦多,趁着邹姑娘爹苦闷醉酒的机会,偷偷提前在他房中点了迷情香。
而她,精心打扮了一番。
她眉眼间本就有两分像表姐,这一刻意打扮,起码就像了五分。
这段时间表姐葬礼,府中下人都累坏了。
再加上表姐一去,管理就更松散。
她一路上心跳如鼓,偷摸着拐进了表姐夫的屋子,竟然没被发现。
一切都顺利得不可思议!
她觉得,就连老天爷都在帮她。
然而,邹姑娘的爹尽管醉眼朦胧中,确实把她认成了表姐,但他喝了太多酒,两人当晚并没有成事。
两人身上的那些痕迹,不过是她孤注一掷,伪造的。
她赌表姐夫喝得那般烂醉如泥,起来后什么都记不得。
她又一次赌赢了。
表姐夫也确实是个谦谦君子。
他承诺要娶她。
但不是在她设想的过了斋七,而是一年后。
她等不了那么久。
她那时急于取代表姐的位置,已臻魔怔。
能改变这一切的,唯有她尽快怀上孩子。
但,表姐夫自从那晚后,发现喝酒误事,再不沾酒。jiqu.org 楼兰小说网
她心急如焚,想到了“借种”的法子。
她这人一向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不然也不会生出这么多是非来。
表姐夫白天去书院上课,邹姑娘年纪还小,对她又很依赖,这就让她的行事有了很大的便利条件。
果然,一个月后,她被查出有孕。
表姐夫不得不提前娶她,她也如愿过上了表姐曾经的日子。
她为此很是满足了一段时间。
直到,邹佳宝出生。
一个人心里一旦住了魔鬼,是不可能就此安分的。
而原本不熟悉的两个人,因为某些外因的缘故,勉强凑在一起生活。
曾经在远处观望时戴上的那层滤镜,很容易碎掉。
近距离,更能看清,那人原来的面目。
才发现,那些曾经的美好,都是自己幻想出来的,自以为是的美好。
这时,优点和缺点,都会成倍被放大。
善良的人,会用爱和包容,看待身边的人和事。
而自私的人,却想用一切办法,试图让别人做出改变,来满足自己的意愿。
这时的妇人,渐渐觉得邹父刻板,又无趣。
除了往家里拿学校发的束修,家里的店铺和田地,都不会经营。
以往,这些都是邹姑娘的娘在操持。
这些,她恰也不会。
开头两年,有以前邹姑娘的娘经营积累的家底,尚可支撑。
可这样入不敷出,坐吃山空,就是金山银山也经不起折腾,何况邹家,只是薄有家底。
邹佳宝出生后,妇人的野心也开始膨胀。
她将邹家看成了邹佳宝的所有物,四舍五入,也就相当于是她的。
眼看着账面银子一日日减少,她的心疼得直抽抽。
渐渐地,她看邹姑娘便不顺眼起来。
邹姑娘每天的吃饭穿衣,她都觉得是在花用她的银钱。
全然忘了,这里的一切,本不是她的。
原来被她用心讨好的邹姑娘,逐渐成了她的眼中钉。
她开始算计邹姑娘的亲事。
刚开始时,她凭着舌灿莲花,说动了邹姑娘的爹,将邹姑娘的亲事交给她来操心。
可是,她给邹姑娘找的,都是家境豪横的商户。
除了有钱,聘礼给得丰厚,其它,一言难尽。
不是家中已有庶子庶女,就是通房姨娘一大堆。
驴粪蛋子,外面光鲜,扒拉出来没一个能看的。
被邹父一通指责。
她见想捂住的信息没捂住,只能装模作样掉了几滴泪,装作被媒婆骗惨了的模样,委屈的不行。
邹父想她一个妇道人家,终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被骗了也是有的,还反过来安慰她。
只是邹姑娘的亲事,不让她再插手。
这让她更恼火,对着邹姑娘更没好脸色。
人的感觉很敏锐,邹姑娘也很快察觉了这种变化。
然后,妇人丑陋可憎的面目,渐渐显露在她的面前。
于是,本来足不出户的小姑娘,开始渐渐走出家门,为自己的以后谋算。
直到,发现了母亲真正的死因。
而在此期间,她偶然见到了那道修长挺拔的身影,进了离她家不远的院门。
未见过世面的小姑娘,一眼入心。
她曾拐弯抹角向父亲打听那家人底细,一无所获。
少女心事,无人可诉。
却不想,在她最狼狈最绝望的时刻,他却像一道光,出现在她面前。
她将他当成了她的救赎。
然,他不认识她,甚至根本不知道有她这么一个人。
他的目光只落在他身旁的小姑娘身上。
那目光,一如她看向他的。
她的目光黯淡下去。
继续听她“好”继母,讲述她如何狠毒的害死她的父亲。
原来,继母给她母亲药中加了大量大黄的事被发现后,继母不愿去庄子上受苦,想尽各种法子都无法令父亲改变主意。
于是,继母怒从心起,恶从胆生。
她想起了她第一个相公的死法。
她的外公出身于制香世家,后来,外公家因制香得罪了权贵,被治了罪,一朝没落。
她外公逃了出来,隐名埋姓,做些小买卖,逐渐攒了些家底。
很少有人知道,她的母亲会制香。
她也从她母亲那里学到了制香的本领。
眼看再不动手,她第二天一早就会被送走。
于是,当夜,书房中的人没有发现,屋中燃起了香,让他们更陷入沉睡。
睡梦中,一双罪恶的手,正向床上熟睡的人伸去……
邹姑娘的爹,先是吸入了过量迷香,后来,被几十层浸湿的毛边纸,一层摞一层捂住了口鼻,在睡梦中,连挣扎都没有,走得无声无息……
少女眼中噙着泪,双手紧紧捂住了嘴,哭得哽咽难言。
原来,她爹是这样没了的啊!
她就说,她爹的身体一向还好,怎么会走得那么突然?
她突然暴起,向年轻妇人扑过去。
却因身体太虚弱,还没扑到妇人身边,就又摔倒在地上。
众人看着邹姑娘,一脸同情。
母亲烂好心,收留了一条毒蛇在身边。
终究毒害了自己,被鹊巢鸠占,也害了夫君性命,差一点点,唯一的女儿也被毒蛇送入火坑!
人,可以发善心,但要向值得的人发。
王欣命苍离派人去报官。
事关人命,还是交给官府去处理的好。
何况,这其中,牵扯的人命不止一条!
那妇人直到这时,才声嘶力竭的哭喊,她错了,她还有儿子,儿子还小,不能没有母亲。
只是,她做恶时,可曾想过,那个对她很好的表姐,也有孩子,她的孩子,也才仅仅十二岁……
衙役很快到来,带走了那妇人。
真言丸的时效是三天,不怕那妇人去了府衙不老实交待。
邹佳宝被她亲娘爆出,不是邹父的孩子,自然也与邹姑娘没什么关系。
何况,这两年,因着那妇人的防备,她与邹佳宝关系也不亲近。
征求了邹姑娘意见后,邹佳宝被苍离派人送到了凉城的育善堂。
夜渐深,四周风声唳唳。
少女渐渐停止了抽泣,安静趴伏在地上。
半晌,举目四望,除了他们这里,到处黑漆漆一片。
如同她的心。
一片茫然,看不到出路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