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后 记

进化与投资

写完本书之后,我一直思考一个问题:“这本书到底有什么实际用途?”

如果要说到它的实用价值,我觉得投资是最能直接从进化上吸取营养的。投资是一个靠眼光吃饭的行当。但是,人们通常是很难有眼光的。这一点,在前文中已经论述。

投资者并不是经营公司,需要有“沙里淘金”,发现长远趋势的能力。那么,我们如何诉求我们自身缺乏的素养呢?答案可能很多,其中一条就是找到一种尚未被世人熟知的方法,这样才有可能超越平均概率,成为胜者。

我认为进化理论可能会给投资者提供一种新的思考方法,因为这是一个尚未得到足够重视和开发的“大理论”。

世界上最著名的风险投资—红杉资本也许是深谙其道、秘而不宣。他的创始人唐·瓦伦丁曾经宣称,自从自己1959年进入硅谷,“没有什么是革命性的,全是进化”。就是说,所有技术进步都是相互呼应的,所以投资决策并非凭空而来。瓦伦丁所说的进化显然是产品和行业复兴的先后顺序,本书用相当的篇幅探讨了这种规律。在这里我想说的是与投资密切相关的另外几点:

第一点,历史都是相似的,但不是简单的重复。

对于投资者而言,经验当然重要。一个是行业经验,一个是历史经验,前者是要具体问题具体分析的,我单说一说后者。现在据说有一些投资公司非常注重在传统行业的投资,比如投资于物流、投资于饭馆、投资于酒店等等。

原因是投资者发现了历史的相似性,认为美国曾经经历过的事情,在中国也会发生。物流行业曾经经历了由分散到集中、纵向整合到横向整合的过程。酒店、饭馆等也经历了由分散到集中的过程。

原则上看,历史的确具有相似性,因为经济进化中有内在的逻辑是不变的,如比较优势、行业转移、大者取胜等等。

不仅仅是投资者,很多产业的从业者也了解一些经济发展的历史。大家都仿效的结果一方面会使经济发展加快,另外一方面,也会使竞争强度加大。这种行为的改变,反过来又会影响发展进程,这就是历史并不重复的原因之一。

还有更重要的一个方面,因为环境的不同和改变,使得历史经验需要修正。比如,中国曾经有数百个汽车制造厂,这和美国一个世纪之前是相似的。但是,美国当年的情况是汽车这个品种在发明、成长和创新,而今天,中国则是成熟工业的转移或者再造。

美国的金融行业是在自由市场环境下由众多的小银行竞争、兼并、消亡演变过来的,在这种演变过程中,产生了很多新的业务类型和商业模式,生物学上称其为分化。中国则是在计划经济体制下,银行经历由少到多的这个过程。再比如,餐饮行业,美国人可以做成麦当劳,主要并非标准化这么简单,而是在特定背景下演化出来的产物。中国可能就不一样,本来可以赚钱的饭馆,但是一上市就可能因为管理成本的增加、税收的标准化等诸多原因不赚钱了。

进化论的思想让我们在考察历史时,非常习惯地加上环境变量,这样我们就能较为可靠地预测未来可能会发生的事情。

第二点,投资于模仿,不投资于创新。

投资总是和创新密不可分,这很自然,因为不创新通常风险就比较小,当然预期的利益也比较小。对于一个有把握的业务,企业更愿意在传统渠道上融资,而不是出让股份。

然而,在中国很多成功的投资或者创业故事不过是对美国的某个故事的翻版而已,我不认为这是因为中国人缺乏创造力或者科技落后等等。从进化的角度看,穷则思变,这里的穷是穷尽的意思,美国无论经济和科技都处于顶峰,它们是非常“穷”的,在这种情况下,市场就比较倾向于选择创新者。而我们已经有现成的榜样了,不“穷”就很难变。所以,有一种说法认为在中国所谓创新其实就是最早的模仿。

对于投资者而言,同样遵从这一条。当然,这种模仿并非简单的照搬照抄,而是要根据中国特定的环境加以改进,而且要不断的改进,我们通常管这个叫做进化。为什么雅虎中国不如新浪,Google在中国不如百度,亚马逊在中国也拼不过当当?就是因为中国的这些模仿者是聪明的模仿者,通过他们的改进,对环境产生了很大的适应性。改进也可以看做是创新,但比完全的创新风险小,收效快。

要想有效地改进,首先必须从思想上承认各种环境的差别,所谓“世界是平的”那只是一种趋势,并不是现实。其次,要努力深入地找到这些差别,根据这些差别设计你的商业。

第三点,利用波段,拯救危机。

最后,我想讲一讲投资的时机问题,这是所有投资问题的核心。随便我们翻看哪一段历史都会找到大把的投资机会,无论是炒股还是炒房,无论投资于实业还是资本,因为经济总是波动的,这一方面和人性有关,另外也是进化的结果。

不幸的是,我们无法预测未来。更重要的是我们无法超越我们的同类,超越他人。现在的做法是借助大量的数学工具,希望能够以此计算未来。我相信这是有一定成效的,但我同时也相信,这是被现代科学思维方式同化了的手法,尤其是数学和物理学,它们都非常支持确定的因果关系。问题出在现实世界是多解的,有多种可能性。

粗略地研究历史上不同时期、不同国家、不同背景下股市与楼市的泡沫与崩溃,我发现最高点和最低点的倍数关系大体相似,规律几乎相同。我隐约感觉到这些并不是由利率需求以及经济发展状况决定的,它最根本的原因是数百万年进化出来的人性。贪婪和恐惧若可以量化,就可以准确预测经济周期。

进化最典型的特点是原因和结果之间,并不是一次性的作用,而是互为因果的强化。经济的巨大波动就是正向反馈的“庞氏效应”造成的。

所谓掌握时机,简单来说,就是利用好这些波段。解决这个问题不能寄希望于我们会长出远见来,也无法通过数学手法超越常人。我推荐的一种方法是要尽量彻底的摈弃我们与生俱来的、和别人一样的、看问题的方式和操作手法。

这种转变最关键的一点就是偏偏不要以赚钱为目的,一定从悬壶济世的角度去看问题。在市场经济中,做危机的拯救者,而不是赚钱的人。

1998年香港金融风暴,股票从16000多点跌到了6000多点,香港金融面临崩溃,时任财政司长的曾荫全主持救市,如果救市不能成功,香港数年来积累的财政将毁于一旦,他的压力十分巨大。当1000亿港元投进去之后,成功了!今天指数已经是6000点的将近4倍了。

当上证指数跌破1000点时,看着惨不忍睹的股市,政府当然非常闹心,想尽办法,出台各种利好政策,8年之后,股市启动,现在上证指数已经接近当年的5倍,深证已经超过6倍。

政府就真的这么神奇吗?绝对没有,翻看一下政府以赚钱为目的的投资记录都是很糟糕的,不论是淡马锡控股还是国家投资银行。

经济波动内在的原因很大程度上和人的心理及判断有关,能够获得较大利益的方法就是反其道而行之,这样才能超越我们的同类。如果你是一个国内的投资者,做好大波段的方式就是把自己想象成政府,你的任务就是调整市场中过于剧烈的波动。中国现在资本过剩,所以想方设法到国外证券市场投资,这种投资必然要以赚钱为目的。我敢说,最后必然赚不到钱,因为任何一个市场中,当较为贫困的人都出手去购买资产时,就意味着崩溃的来临,因为能量已经快消耗殆尽了。反之,我们虽然不是富裕的国家,若以世界政府的角度思考全球的问题,一定会既做了好事,又赚了大钱。

现在有一种流行的观点认为慈善事业应该像经营企业一样成效才大,但是,还没有人说过做企业、做投资应该像做慈善事业一样,我推销的就是这种观念,这完全不是一种所谓的价值观,而是一种进化的逻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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