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雪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只知道这段路程绝不会短。
她庆幸这具身体本身也是做惯了活的,才不会在这漫长的奔跑中累得上气不接下气。
就在她在心里猜测这段路程究竟还有多远的时候,前头带路的男人突然止住了脚步,冷清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回荡。
“到了。”
祁雪立时刹住脚步,幸亏反应及时,才不至于在突然的刹车之下撞到前头的男人。
当然,她百分百确信,即使她停止不及朝男人的方向冲过去,他也不会让她有碰到他的机会。
对于突然的停止,祁雪的反应先是震惊,随后很快又转变成喜悦。
“我们下山了?”她脱口问了出来。
男人轻挑眉头,淡淡的回了两个字:“还早。”
祁雪眉头轻皱,眼底的喜悦再次变成疑惑,“那我们停下来做什么?”
她一边问着一边作势要走,还不忘催促面前不慌不乱的男人,“我们快走吧。”
“那匹狼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追上来了。”
男人丝毫不为所动,淡淡瞥了她一眼,两条长长的腿就像是钉在地上一样一动不动。
“走啊!”见他这般模样,祁雪更加着急了,急躁的出声催促:“再不动就该来不及了!”
男人从容淡定的神情与她着急上火的模样形成鲜明的对比,黑夜里,他的嘴唇动了动,毫无情绪的吐出一句话:“下水。”
“啊?”祁雪一时没反应过来,脸上写满问号。
“快点。”男人没有重复要求,只是厉声催促,语气相比之前严肃不少。
说完,他不再去管她的反应,自顾自转身抬腿,拉开了彼此的距离。
明白他不是开玩笑,祁雪目光微动,顺着他前进的方向望过去,这才发现他们面前竟是一条不窄的河流,男人的目标就是它。
思绪微转,祁雪瞬间明白了男人的用意。
她身上沾有浓烈的血腥味,狼的嗅觉异常灵敏,速度飞快,他们若是一直这么跑下去,很快就会被追上。
唯一甩掉它的方法就是断了它的嗅觉,让它追无所依。
荒山野岭之间,最有效的遮掩气味的方法就是用水。
男人一开始的目的就是带她来这条河流,好一劳永逸的彻底打发掉那匹穷追不舍的狼。
明白男人用意,知道这是目前最好的办法,祁雪自然乖乖配合,加快步伐跟上男人,连人带竹篓,包括里头那头狼尸一起进入河流,潜入中心水深的地方,整个人埋在里头。
冰冷的河水浸透了全身,带着刺骨的凉意,将身上呛人的腥气洗净。
祁雪有些不适的抖了抖身子,鼻子屏住呼吸憋着气,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实在憋不住了,就向上露出小半个脑袋,鼻尖稍越过水面,狠狠呼吸两大口空气,然后又迅速潜回水里。
如此反复了三次,远处岸边终于传来动静。
未见其身先闻其声,最先引起祁雪注意的是远远传来的嗷呜狼嚎,带着弄丢了目标的迷茫和疑惑。
随着声音的不断变大,狼的身影渐渐清晰。
祁雪深吸了一口气,在狼没注意到的情况下,缓缓将露出来的脑袋又缩回水里,不荡起一片波纹。
线索突然中断,狼在小河边来回荡了不少时间,始终无果,尖声嚎叫数下之后,三步一回头,迈着不甘的步伐离开。
祁雪一双眼眸一直暗暗的观察它的动静,直到它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视野里,藏在水底的嘴松了口气,一连串的小气泡浮现在水面。
想要上浮的身体突然被制止,男人在她刚有动作的时候立马以眼神制止,犀利无比,让她混身为之一颤,原先的动作直接被打断。
祁雪愣在当场,差点被水呛了,看向男人的目光带着怒气和不解。一张嘴突然张大,似乎想要骂人,却突然忘了自己在水里的处境。
嘴一张,水瞬间涌进嘴里,祁雪被呛得直想咳嗽。
事实上,她的嘴张开了,只是没来得及咳出声或是弄出更大动静之前,就被不远处的男人眼疾手快的给捂上了,只留下一颗接一颗的细小珠子不停地往外冒。
祁雪眼色莫名,想要挣扎,奈何男人早就料到,就连手脚也一并给她制住了。
面对她的不满,男人没说话,只是眼神突然透过水面望向某个方向。
祁雪蹙了蹙眉,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
夜色漆黑,若不是眼睛一直处于黑暗里适应了,还真不保证能瞧清楚周围环境。
视线所及之处,只见原本空旷无活物的河岸上,那只原本已经在她视线中消失的狼不知道何时折返回来,此时正在岸边来回踱步,目光谨慎的打量着河里以及河对岸的每一寸。
心猛的往下沉,她算是明白男人的用意了,他早就料到那匹狼没走,不过是做了假象来试探迷惑敌人。
她若是那么大剌剌的就浮出水面,这会儿指不定已经被折返回来的狼发现了。
虽然被发现也不会立时有什么危险,它不会下水,可它却能在岸边蹲守,而他们也不能总待在水里,这无疑会将两人的处境再次陷入弱势。
祁雪暗骂自己粗心。狼是狡诈多诡的动物,她竟在坑了它一次之后,还敢这么掉以轻心,真是太大意了。
幸好男人心思细腻。她在心里暗自庆幸着,手脚的挣扎停了下来,眼底的怒气也消散不见。
一双眼眸死死盯着狼所在的位置,祁雪眼看着它在岸边来回踱步,片刻后,无果,这才心有不甘的离开。
有了前车之鉴,她不敢再这么贸贸然的钻出去,生怕掉头的狼又杀一个回马枪,打她措手不及。
这次她一直在暗处观察了许久,确定它是真的走了,这才安下心,一点点的把脑袋露出来。
这回,男人没再阻止她。
呼吸着清新的空气,祁雪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笑容。她伸手进水里掏一同入水的竹篓狼尸,掏到后往后一背,手脚并用的往岸边游去。
总算是解决掉这个麻烦,祁雪心里舒坦不少,连带着负重游行都让她觉得美妙无比。
冰凉的河水浸透了衣裳,却也让她的思绪清晰了不少。
她这才发现,男人对这座山林十分熟悉,甚至从一开始他就是有目的性的带着她跑,都是为了跑到有水的地方掩人耳目,改头换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