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觉醒篇 第三章浮萍 “等等!!” 白无哀从惊叫中猛然醒来,才发现自己竟然在哭,抽抽搭搭的还没从噩梦中缓过来。她不是没做过噩梦,只是这样令她难受到梦哭的极少碰到,也许是近乡情怯,心中的担忧成倍放大了吧。 没有再继续休息,匆忙啃了几口干粮的她爬起来,就朝着刚蒙蒙亮的地平线一端狂奔而去。 一心想早点回到老家而加速狂奔的白无哀没有注意到,她的速度比之前变快了不少。已经确认好方向的她,不管前方有什么障碍,一股脑的直往前冲,这样的直线移动方式让她在第二天落日时分到达了一处熟悉的山头。 她喘着粗气看着开裂的公路对面,那处由几座小山重叠交错留出的路口,一条倒t型的分岔路,顺着大道是去镇里的,蜿蜒入山的是去村里的。 小路右边是个山包,曾经种满了茶树,最近几年开发做了柑橘园,连同下方的小盆地也是如此。除了柑橘,夏天还会在树下种西瓜,是柑橘园的副产品。 如今看来,似乎只是莫名膨胀了一倍,柑橘还是柑橘,上有些白色的花都还没落尽。清新的香味引来成群的蜜蜂与昆虫,嗡嗡的飞舞在其中,仿佛还是曾经那美好的初夏。 进村的路已然被各种植物占领,白无哀只好钻入那茂密的柑橘林。她讨厌那些嗡嗡飞舞的虫子,所有节肢动物她都不喜欢,但是又没有选择。一边赶走围着她转的蜜蜂,一边抓紧时间赶路,想在天黑之前进入村里。 突然,白无哀被脚下一物绊了个踉跄,转头定睛看去发现竟然是个大西瓜。许久没再吃到过西瓜的她忍不住吞了口唾沫,也不急着走了,反正也晚了,不如直接在这休息一下吧? “梆梆梆——”瓜的声音清脆,一刀下去才开一个口子,它自己就裂开了来,露出里面红色的瓜瓤,汁水丰富,还是少籽的品种。 已经饿坏了的白无哀没有客气,直接捧着半个瓜用小刀边挖边吃,也不嫌弃刀上还有没有魔物的血迹残留了。在她享受着西瓜自由时,附近闻到果香味的小动物们凑到了附近,看来也是想分享一下夏日的特产。 吃饱喝足,留下一地狼藉,还不忘带点西瓜籽,说不定等以后自己安稳了下来,还可以自己种。白无哀想象着那样的场景,应该有一座小屋,屋后要有块菜地。 越想,她便发现,自己想象中的地方正是农村老家曾经的模样。踟蹰了一个晚上,借口休息耽误了一夜,到了第二天凌晨,她还是得要去面对了。 背上一个瓜当口粮,白无哀深吸了一口气钻进了前方的山林里。 越往里走,树木也越发高大,那些松树一个个长得像几百年的老树精一般,盘根错节将地面挤压得凹凸不平,而上方更是被枝繁叶茂的树枝遮掩了天空,只能看到一些零碎的天空碎块。 不仅是高大的树木,还有林子里的灌木和蕨类,也是疯狂的生长着,就像影视里上古世纪一般,又高又密。还好以前的水泥路倔强的留存了一些残骸,才让白无哀有下脚的地方。 只是这样的‘还好’没过多久,绕了几个弯,过了两山的夹道,前方另一座山拐弯的地方却是塌了,留下一段植被郁郁葱葱的陡峭山坡,以及下方被填埋的山谷中重新长出来的林子。 看着山上那旺盛的灌木和蕨类,白无哀一阵头疼:“只能爬上去走山里过了啊。” 原本村里就因为青壮年少了,山林都荒芜很多年没人清理过了,现在每走一段山路,就像是要穿过密集的植被巨网,每一步都很费劲。只是白无哀不想直接浮空飞过去,之前那一路已经在天上被暗算得有阴影了。 以前她也不太喜欢飞行,总觉得飞起来就会闯进阴暗窄小的巷子、死胡同、挂满电线的错乱屋檐,没有出口又或出口很小的房子废墟,又或是满是电线交织成网的天空,又或四处都是树枝,怎么都避不开的树林。 这让她恐惧飞行,虽然她很明白那些都是她曾经在梦里所经历的,可是她还是被那恐惧的阴影所笼罩,所以恐高症才那么严重的吗?而经过天坑大逃亡后,她以为自己那恐高的毛病已经治好了,结果这一路的遭遇又让病情有了恶化的节奏。 “哇——!!”“扑棱棱——” 白无哀穿过树丛的动静惊起了不少林中的飞鸟,几声难听的乌鸦怪叫回响在山谷中,又带起了远处接二连三的回应。 村子就在山脚下,白无哀的老家在山腰。没有出乎意料的,村里已经没有一座完好的房子,原本都是些老旧的建筑,村里这地方从来都没有遇到过地震这样的大型地质灾祸,情况可想而知。 原本错落在村路两边,以及山间的房子或院落,都已化作一处处废墟。偶尔还能从中跑出来一只黄鼠狼又或野狗,村子的废墟对于它们来说只是个没有看守的固定粮仓。 白无哀跟着记忆去村里几处曾经还有人在的家里看了看,无一例外,都只剩散乱在废墟里的白骨。这其中还包括她亲戚的一家,三个老人,年纪最大的也快百岁了,两个小孩,最小的才十岁... 即使,她自认为自己情感淡薄,对他们的感情也不深,但看到那些生命残骸时,曾经模糊的记忆又让她感到内心一阵闷痛蔓延出来,压抑着她,让她呼吸困难。 白无哀顶着微微发红的眼眶,扒开一块块碎砖与瓦砾,将那些残骸挖了出来。村里没有幸存者,这样也好,否则留下的老弱病残在这没有外援的地方,面对这废墟的家园以及山林中的危险,可能活着更受折磨。 “糟!爷爷,我忘了你不喜欢和奶奶靠这么近,要不就将就一下吧?反正我就挖了这么一个坑,你们都在这里先挤挤吧...”白无哀半跪在那座新坟前,露出一个难看的笑脸,带着血迹的手擦了擦那个简陋的石碑,转身离开。 “嘭——”一堵残墙倒地的声音传入山林,白无哀看着这个曾经的家,沉默无语。 晒谷坪裂开了一道大裂缝,老平房早就塌了,不知哪儿生长出来的荆棘藤爬满了这块废墟,在那凄凉的残骸上开出异变得血红的花。而在晒谷坪一角的芙蓉,原本早就枯死了,现在竟然重新长出了新枝干,枝繁叶茂,硕大的叶片随着那荆棘蔷薇向着来人摇头。 白无哀没有在这里发现弟弟回来过的痕迹,也就是说,他可能还在市里的学校。高中不比大学,放假会晚很多,灾难来的时候,除了高考完的,其他高中生还没开始放假呢。 人没找到,倒是发现一窝不知什么时候住在她家的野猫。母猫已经快要死了,还剩一口气在,望着白无哀的猫眼里,含着带泪的哀求。窝里三只小猫已经有两只僵硬了,只剩一只黑猫仔还顽强的活着,发出极细极弱的哀叫声。 如果,它没有被白无哀发现的话,过不了这天,也将随着母猫一起死去。小猫被她从母猫怀里抱了出来,那小小的身躯,还没有她巴掌大。 “放心吧,我会让它健康长大的。”雪白而修长的手抚摸着猫妈妈那暗淡的皮毛,白无哀轻声说道。似乎是听懂了她的话,猫妈妈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来,随后便安详的闭上了眼睛。 “喵~~”小黑猫被白无哀喂饱了一顿西瓜汁,叫声也有了点力气,只是眼睛还没睁开,大概是营养不良饿的。 白无哀抚摸着小猫崽那毫无光泽的绒毛,坐在自家的废墟上,感到一阵茫然。她的确还要去寻找流落在外的家人,但看到这记忆中的家园就这样成了废墟,她似乎也成了没有根的浮萍。 可是,早在很多年前,她就已经在外面飘荡了呀?为什么还会有这样失去那根牵着她的风筝线一样的感觉?茫然又无措,没有了归宿无法心安。 呆坐了一会,茫然的白无哀抱着小猫开始在村子里漫无目的的晃荡。顺着记忆里的道路走过,每停顿一处,周围似乎都复原成了记忆中的模样。 她爬上了曾经常去的后山山顶,走过了小时候奔跑过的田野,踏过的田垄,打过滚的河岸,趟过的河水,踩过的泥土的菜地... 明明是一样的地方,却又变得完全陌生了。山林看不透了,满是水稻的田野荒芜了,只留下杂草丛生的土地。村里那人气聚集的水井也塌掉了,旁边的大树还顽强的活着。 田垄很多地方都已经断掉,菜地里还自然生长着一些蔬菜,被小动物们糟蹋得不成样子。村边的小河早在几年前就水量不多,如今更是只剩干枯的河床,暴露在外的河卵石遗留着黑色的水迹。 偶尔飞过的白鹭无声的飞过,带出一道凄凉的白线,那河水是断流了还是改道了? 四周都太安静了,安静得像是死去了一样。不,小村庄的确已经死去了。白无哀知道的,早在很多年前它就在衰老,灾难来临的那天,随着最后遗留的村民们生命的消逝,它也跟着长眠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