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灯不明思欲绝,卷帷望月空长叹!’长夜漫漫无人诉衷肠,如何点滴挨到天明哪……”谢喻伸手撩起竹帷,眼神忧郁地望着月亮,那凄楚的表情就跟深闺怨妇似的。
祝少行目不斜视地从窗前走过,在路过窗前的时候明显加快了步伐。
周牧跟在身后,脑袋往后仰了仰,对着谢喻用口型道:“加油,我看好你哟!”
谢喻抛了个飞吻,这时屋内有个人一边搅拌着恶心吧啦的糊状物一边道:“还是尝不到味道么?”
谢喻拉上窗走过去坐下,双手捧起一碗热茶,并不喝,只是端着,往后靠在椅子背上,伸长了双腿叠在一起,沉吟片刻道:
“说来也奇怪,要说这些年来吃嘛嘛不香的也习惯了,不过自打钻进了这副肉身,味觉竟在慢慢复苏,比如……
你那罐玩意儿怎么是酸辣口儿的?”
风长烟手上的动作顿了顿,而后挑起眼皮道:“酸,软褪死皮;辣,活血化瘀……你自己杀了自己么?”
“瞧你这话说的,我是这么血腥的人么?”谢喻抿了一口茶,淡淡道,“捡到他的时候就已经死了。”
风长烟疑惑道:“你那缕□□……这么弱鸡?”
谢喻:“……”
风长烟想了想又道:“不应该呀,你那缕魂不是粘着你的味觉么?那你现在应该完全正常了才对啊?”
“那缕魂不见了。”
“……不见了?!”
“嗯。”
风长烟端起碗中的不明物闻了闻,道:“该,你当初把这缕魂丢进大荒境的时候就早该想到有这么一天。
……脱。”
谢喻得令飞毛腿一抡就趴在了床上,偏过头可怜兮兮地道:“能不脱么?我这玉身我家阿月都还没看呢。”
风长烟不知从哪里摸出了副金边老花镜,架在了鼻梁上,手上远远拿着张人形穴位图眯眼琢磨着,漫不经心地道:“什么?”
“……”
谢喻看他那样整个人都不好了,心如死灰地叹了口气,自行扒了肩上的衣服,“没什么,当我没说。”
风长烟走到床沿边坐下,似乎又回过神来了,伸手按了按鼻梁上的老花镜,接过方才的话题道:“进度这么慢?你是不是不行?需要我给你开副药么?”
谢喻:“……”
“别了,您行行好放过我吧,”谢喻冲他作了个揖,“我这才做人没几天,可不想提前去见阎王爷。”
风长烟颇为赞同地点点头,“也是,阎王爷那糟老头子也没什么看头,看多了还伤眼睛。”
谢喻:“……”
我还在这儿呢。
谢喻在一堆生锈的银针里嫌弃地扒拉了半天,挑了根锈最少的,“你这玩意儿垃圾堆里捡的吧?确定……不会扎死人?”
风长烟接过银针,装模作样地在火山烤了烤,又伸进糊糊碗里蘸了蘸,“不太确定,我也是第一次扎人,您多担待。”
谢喻:“……”
风长烟双眼在图纸和真人之间来回了好几遍,方才眯起眼去扎,可针尖刚触及皮肤,他又缩了缩手,似乎不太确定地自言自语道:“是不是该往下一点儿呢?……嘶,不对,应该要往左一点……”
谢喻听着这话内心颤抖不已:“你能不能每次让我有点儿安全感?”
“公子,你……干嘛呢?”周牧抱了床棉絮上来,一推开门,竟发现某人耳朵贴在墙上在……
听墙根?!
“咳,这画……”祝少行不舒服地清了清嗓子,扫了一眼墙上挂着的山水画,“画得这么丑,也敢拿出来丢人现眼。”
周牧凑近瞧了瞧,确定了那“丑”画是出自他家公子的手笔之后,愣是没敢吭声——
因为这画就是他偷摸拿出来卖的。
其实也不能怪周牧,这孩子也是命苦,当初受命于某人建造密道的时候,拨的公款连个买堆木头都得挑残次货,还得磨破嘴皮子卖笑脸去砍价。
周牧也曾一把鼻涕一把泪地上诉过好多回,那人却只给了句,“你自己看着办。”言下之意就是——卖艺还是卖身你自己想办法。
好在祝少行看那副画的时候是心猿意马的,完全就没有用眼睛在看,自然也没发现那是他自个儿画的。
“啊……”
“不好意思,扎错了。”听到这声哀嚎,风长烟赶紧拔了才戳进去的锈针,连带着针一起还飙出了血,而且飙的老高。
谢喻倒吸了一口凉气,扭过头虚弱地道:“麻烦您看准了再扎行么?我是个人,会死的。”
“不好意思,我忘了。”风长烟用手推了推老花镜,眯着眼睛将针再次扎了进去。
“啊……”
我怎么觉得你特别好意思呢!!
周牧听墙根听得表情失控,说话都几不能连成句了:“那边……他们……公子,你好像……被戴绿帽子了……”
祝少行脸色瞬间撂了下来,手中的茶杯几乎都要被他捏碎了,对周牧道:“你过去敲门,就说……你饿了,想吃面膜。”
周牧两根剑眉挑的老高,用手指着自己难以置信地问道:“我……想吃面膜?!”
祝少行:“嗯。”
周牧算是明白了——有一种想不是你想,是我觉得你想。便只好从善如流地点了点头,微笑着一张哭脸道:“嗯,我好想吃面膜哦。”
说完就言行一致地出门了。
“借我点法力吧。”谢喻一边穿衣服一边道。
风长烟摘下老花镜,一脸苦相地:“十殿大爷,您行行好吧,我这把老骨头都快被你榨干了。”
谢喻轻轻捞起风长烟两根瘦如枯枝的手,然后不容挣脱地双手相抵,春风化雨地微笑道:“哎哟,烟烟哪,瘦点好看!现在流行骨感美晓得伐?瞧你这面如刀削棱角分明的线条,啧啧……简直迷死万千少男少女。”
风长烟:“……”
谢喻继续洗脑道:“而且啊,我现在是有家室的人了,以后八荒六合的美人全都归你,我保证不跟你抢。”
风长烟:“真的?”
谢喻:“真的。”
“多来点多来点,”精纯的法力充盈全身,谢喻就跟吸鸦片似的,“哎哟,你好歹也是个神仙,别这么小气嘛,快快快,再多来点,多多益善……”
风长烟有气无力地道:“我说大哥,别忘了您现在是个□□凡胎,装多了会爆……”
“嘣——”
周牧在门外犹豫踌躇半天的手还没敲下去,就听见屋内平地一声惊雷,破门而入的瞬间就傻眼了——他倒也不是没见过墙被打穿,可这种精准人形切割还不起半点灰尘的穿墙他还真没见过。
关键那东西还带自动转弯的!
“那东西”在祝少行眼前转了个优美的弧度,然后破窗而出成了一个点,再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祝少行低头淡然地抿了一口茶,嘴角不自觉往上弯起。
那飞出去的某物心里骂娘道:谢喻你大爷!我他娘的借你法力可不是让你来打我的……
谢喻微一欠身,从人行隧道墙里走过去,在祝少行对面落坐,望着七零八落的窗子惋惜地叹了口气,然后一手支腮冲着祝少行抛了个媚眼,邀约道:“瞧,窗子坏了呢,夜里风大寒凉,不如阿月与我共住一间吧?”
周牧:“……”
这个段位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