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撵兔子

大家伙散了之后,家里算是清净了。

现在院子也基本上收拾的差不多了,等明天找人把房顶修一下,小住上半个月没什么问题。

苏阳刚才出了口气,心里舒坦多了,压了一口凉水井,咕嘟喝了几口。这没有污染的井水真好喝,不像现在农村的自来水里总是油腻腻的,漂浮一股子消毒水味。

“阳子,等会咱去你爷那边看看。”苏老娘手里拎着肉,还有泡的熊胆酒,“你帮忙拿着牛奶鸡蛋,小心点别碰坏了。”

老爷子现在住在老院里,平时老大和老三每家一个月轮流照顾,其实就是每次做好饭往老院端一碗,也没什么好菜好肉,有时候还是吃剩下的。

在这一点上,苏老汉很愧疚。

要不是的当年在家里老是受他们欺负,走路都抬不起头来,也不至于迁移到那边去,山东人觉得不在眼前尽孝就是最大的罪过。

三婶子此时正在老院子送饭,把阳子回来的事给老爷子一说,这就要拄着拐杖来找。

这些孙子孙女中,老爷子最疼的人还是苏阳,隔三差五的问他们,阳子他们有没有来信。

眼瞅着老爷子就要往外走,苏阳他们来到家里,老爷子睁开浑浊的眼睛看着苏阳,紧紧的拉着手:“阳子,是你回来了不?”

“爷爷,我是阳子,回来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老爷子拉着手不松开,来到外面看着苏老汉他们,一见面,苏老汉就跪下磕头。

“爹,我回来了。”

“回来就好,赶紧起来吧,恁在外面过的好就行。”

苏阳从屋里搬了一个凳子,放在院里,暖乎乎的晒着太阳,老爷子也精神多了,中午连喝了两碗玉米糊涂,还吃了一个鸡蛋饼。

三婶子看着苏阳他们来,今天中午才摊了一个鸡蛋饼,好讨个孝顺的名头。

平时谁家舍得吃鸡蛋饼,还连放了两个鸡蛋,平日里放一个心都在滴血,不过相比苏阳给的那些礼,这算不了什么。

下午的时候,苏阳陪老头子聊了会天,二老蹲在院里哪都没去,把这几年在和田的事,事无巨细的说了一遍。

老爷子听说苏阳出息了,乐的合不拢嘴,最让他高兴的是苏阳去了文化局上班,甭管什么局,老人家认为就是当官了。

“当官好啊,咱们家也算是祖坟冒青烟了。”

果然,山东人对公务员仕途这条路,有一种天生的执着。

下午的时候,顺子拉着苏阳在村里溜达,小时候一起玩的地方,现在都推平了,树林子也少了许多,都分摊成粮地了。

还有村后面的那条北大河,有几个人蹲在那里钓鱼,都是一些鲫鱼,草鱼之类的。

这里的鱼不像西北那样好逮,因为水少,水里也没什么水草,鱼本来就长不大,蹲一天能钓一条大的就不错了。

所以苏阳对钓鱼没什么兴趣,除了耗费时间,也没什么耐心等待。

还不如在麦地里撵兔子比较好玩,这边头几年的时候就已经把枪给上缴了,没有枪的话,只能用弹弓子在晚上打咕咕鸟,或者白天带着狗在地里撵兔子。

两个人在村后头溜达,踢着脚下的雪,闲的没劲。

“阳子,西北真有熊啊?那家伙是不是长的跟老虎一样,你咋打到的啊?”

顺子一脸好奇,一辈子没出过大平原,自然对山里的动物一无所知。

苏阳伸手比划了一下,高过头顶:“站起来差不多这么高。”

“乖乖,这么大!”顺子倒吸一口凉气:“那你咋打的,用枪?”

苏阳笑笑,“当然得用枪,那玩意一爪子就能把人给拍死。”

顺子摇摇头有些可惜:“可惜了咱这没有山,也不让玩枪,一眼望去跟俺媳妇的身材一样,从头到尾都是平的,真特么没劲啊!”

“害,一个地方有一个地方的风俗,咱这虽然没有山,但是能撵兔子。”苏阳沿着路边来到了麦地里,上面覆盖的蹙一层雪,路边还有一些兔子的脚印。

“顺子,你家有兔网吗?”

“没有,我叔家有!”顺子咧嘴一笑,“我这就去拿,晚上就当咱们得下酒菜,喝点!”

顺子顺着大马路就往家里跑去,苏阳站在地头上往里看,刮着西北风,冻的手也伸不出来。

田垄之间的麦梗微微凸起,层叠的积雪宛如给麦田覆盖一床柔软的棉被,偶尔有几缕阳光穿透云层,投射在雪地上,形成一片片金色的光斑,驱散着地面一层朦胧的雾气,

这种儿时久违的感觉,现在终于回来了。

“阳子,啥前回来的?这么冷的天,在这干啥呢?”村里的三大爷扛着柴火路过,身后跟着一条大狼狗,看到苏阳摇着尾巴自来熟。

“三大爷,这不准备撵兔子呢,回头晚上来喝点啊。”

三大爷咧嘴露出大黄牙:“回头咱们再喝,晚上家族聚会,得去那边。”

“行嘞,三大爷少喝点,注意身体。”

“唉唉,这小子啥时候这么会拉呱了。”

入乡随俗,山东的家族观念比较浓厚,每到过年的时候,男人在家里总闲不住,有事就聚在一起喝点,没事就找点事喝点。

山东鲁西南这边的村子,一般就几个姓氏,个个沾亲带故的,而且村连着村,人口很密集,到处都是大爷大娘叔叔婶子的,老规矩也多,嘴甜不吃亏。

没过多久,顺子在地上拖着网跑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两条大狼狗,应该是刚松开绳,明显比较撒欢,在地里到处跑,狗鼻子拱的都是雪。

中原的兔子跟山里的不一样,这边的兔子有耐劲儿,跑的也快。

要是在后面撵,要撵三个小时才能跑完劲儿,人肯定不行,得用狗撵。

所以只有到雪天的时候才能抓,因为大雪覆盖,兔子要出来扒拉冬天的麦苗吃,只要留下脚印,慢慢撵就能逮住。

这也是一个技术活,老一辈传下来的习俗,在撵之前要先估摸一下,预估兔子窝的大概位置。

随后就用兔网把这块地方给围上,网也不用很高,大概到小腿的位置就行了。

随后就可以带着狗在里面沿着脚印撵了,一般大声吼叫几声,兔子就会从窝里跑出来,这会才是撵的时候,也不用跑太快,反正四周都围着网,兔子跑着跑着就会撞到网上,到时候一扑就扑到了。

“阳子,兔网来了,我把家里的两条狗也给带来了。”

苏阳认识其中一条狗,“大黑,过来!”

那条大黑狗就跑了过来,在苏阳身上闻闻蹭蹭,摇起了尾巴。

“另一只是他生的崽,叫二黑。”顺子摸着二黑的头,怪不得这俩长得一样。

随后两个人来到了一块麦地里,在里面寻摸了一阵子,找到了几排兔子印,不过这片地应该被人撵过了,里面有很多脚印,只能再换个地方。”

又往北大河的方向走了一轱辘,苏阳弯腰在地里看到了脚印,“顺子,这有脚印,还是新鲜的!”

“行,那就把这亩地给围上。”

两个人随即开始把网扯开,在四个角上简单的楔上一根橛子,很快就把这块地给围了起来。

“大黑二黑,过来!”

两条大黑狗直接跳了进来,这俩小家伙也不是头一回干这种事,跳进去就开始四处撒欢,还停下来用鼻子在雪窝里拱。

苏阳和顺子在后面沿着脚印子往前走,不过也有很大的几率跑空,因为兔子可能也只是路过,窝并不在这里,所以逮起来也不容易。

就在这时,忽然一道灰色的影子从麦苗底下窜了出来,往前跑去。

“阳子,有兔子!”

“快撵!”

顿时,两个人撒腿就跑了起来,两条大黑狗看到黑影,也立刻从两边追了起来。

“嗷嗷....”

两个人一边跑一边喊着,虽然没什么用,但是跑着也来劲。

中原的兔子就是劲大,双腿一蹬就是一米,跑的比狗都快,有时候还来个急转弯,把狗晃了个狗吃屎。

在撵了十几分钟后,兔子最终撞网了。

顺子立刻开始唤狗停下来。

不然两只狗能把兔子活活撕巴了。

苏阳立刻跑了过去,把兔子给摁在怀里,抓着两只耳朵给提溜了起来。兔子悬在半空中蹬着腿,气呼呼的呲着嘴,苏阳实在看不出这家伙哪里可爱了。

“卧槽,这兔子真肥,得有七八斤!”顺子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弯着腰大喘气,“还好逮住了,这小东西挺能跑啊。”

苏阳把兔子往化肥袋子里一扔,系上口袋,兔子在里面使劲蹦跶,两只狗在旁边吓的汪汪的叫着。

“走,咱么去下一个地方看看。”

苏阳扛着袋子,顺子拉着网,两只狗在前面开路,麦场地里格外空旷,一眼望去,除了地头上的白杨树,就是一个个冒起的坟头。

此时,大黑忽然叫了起来,从前面不远处,居然碰到了一只兔子,兔子瞪着断腿飞速奔跑,两只够在后面汪汪追。

碰到这茬,两个人不约而同的放下手里的东西,直接撵了过去。

现在也来不及的围网了,只能用笨法子撵了。

这就比较考验人的体力了,兔子跑起来很灵活,一个急转弯就能调头,瞬间就能拉开七八米的距离。

“顺子,你去那边截,我在那边追。”

“好嘞!”

麦地里,两人两狗正在和一只兔子展开了激烈的追逐。

有时候脚底下踩滑,直接在地里几个滚,好在雪地很松软,一点也不疼,爬起来又继续追。

苏阳的身体素材还算不错,跑起来速度也很快,就是耐性不行,追了一会体能就急速下降了,只能停下来歇一会。

不多时,那只兔子从祥子那边跑了过来,正往自己的方向而来。

“阳子,准备截住它!”顺子在后面叫喊着,扔来一个土坷垃。

苏阳立刻打起精神,弓着身子准备来一个饿虎扑食。

就在距离自己三四米的时候,苏阳直接一个猛扑朝前扑去。

那兔子直接急刹车,从身子一侧跳了过去,留下一道潇洒的影子,紧接着两只狗又从自己身上踩了过去。

“卧槽尼玛,你俩是真狗啊!”

苏阳扑了一身的雪和泥,慢悠悠的爬起来,打打身上的雪,似乎没什么力气了,祥子带着狗在后面继续追着。

干脆放弃了。

苏阳来到地头上,顺子得意的喊了起来:“抓到了,累死爹了!”

这只兔子去刚才那只更肥,是个公兔,公兔子肉不好吃,浑身都是骚味,要先用香料给腌腌才行。但是肉多紧实,大炖一会,汤更好喝。

两只兔子到手,剥了之后能有十来斤的兔肉,也够两个人吃的了。

不过现在两个人正跑的火热,浑身都热乎乎的,准备再来几网。

“阳子,要不咱们多逮几只,明天去年集上卖,这会价格不错,一只能卖十几块,比公鸡还贵。”顺子得意的说道。

“行啊,正好明天去集上买点东西,凑着给卖了。”

说着,两个人慢慢走到了北大河。

北大河是整个乡里唯一的一条大河,是活水,每年夏天的时候都会来一次水,顺着开闸的水会过来一些鱼,夏天的时候老少爷们干完活,习惯往河里一跳洗个澡,顺便摸两条鱼。

现在冰面上虽然冻着冰,但是不能凿冰捉鱼,这边的天气最冷七八度,冰冻的不厚,根本承受不住人。

北大河附近还有一个废弃的土窑,窑已经塌了,不过地还荒废着,没有种东西,外面还码放着一些砖坯子,很多小孩子都会到这边来爬着玩过家家。

这些砖坯子是切成砖型的土砖,在太阳下晒的很硬,码放在一起有几十跺。

在砖跺之间的缝隙里,底下时常有兔子洞,把里面掏空,就在里面抱窝。不过人也钻不进去,除非一块块把砖给挪开,显然没有那个必要。

“等天傍黑的时候,兔子就慢慢摸出来,到时候就能捉上几只。”

顺子已经摸透了兔子的活动规律,准备在废窑附近的麦地里围上网,放出一面口子,只需要等兔子出窝找吃的,进了麦地,就用网把门给封住。

在等待的时间,苏阳和顺子两个人生了一堆火烤着,抽着烟聊天。好在等了没多久,就看到两只兔子从那边跑了出来,来到附近的麦地里找吃的。

两个人立刻把网给围上,紧接着又开始撵了起来,“嗷嗷呜呜”的跟叫魂一样,在撵了二十分钟后,两只兔子接连入网,成功放进化肥袋子里。

化肥袋子里现在蹦跶着四只大肥兔子,冬天的平原天黑的早,眼下才五点半,太阳就就开始落山了。要是在和田,五点半正是天朗云稀的时候。

“阳子,今天晚上去我家喝吧,我叫上黑大壮和大民一起,给你接接风。”顺子高兴的拉着网,“对了,谁都不能带酒哈。”

“哈哈哈...行,我回家换身衣服就来。”

二十多斤的重量,苏阳扛在肩膀上,高兴的往家里走去,来到顺子家里,把兔子扔在门口便回去了。

回到家里,爷爷看到苏阳一身泥,也是疼惜的说了两句:“阳子,你这是干啥去了,大冬天的跟地打滚去了?”

“爷,我去撵兔子去了,抓了四个兔子,晚上去顺子家喝酒,不用做我的饭了。”

老爷子坐在院里,面前烧着一个火炉子,上面烤着两个苹果:“你妈炖的鱼汤,你喝点再去,肚子有食儿,喝不醉。”

厨屋里飘来浓郁的鱼汤的香味,苏老汉在灶台旁烧锅,苏老娘在摊鸡蛋煎饼,一下子磕了七八个,倒了一勺子油,拌着白面粉在一起搅,做成糊糊状的时候,再下锅煎一下,软软的。

这种吃法是山东最常见的,反而后世那种摊煎饼裹脆饼的做法,起码本地没有看到过,应该是外地人的新发明。

三婶子站在厨屋门口,看着往锅里倒那么多油,咧着嘴一阵肉疼。

这些油和鸡蛋都是她临时拿过来的,这二斤油准备能吃一个月的,照这种吃法,几天就给吃没了,地主家也没这么奢侈啊。

不过想到那些厚礼,还想等过两天跟苏阳打听打听迁户口的事,就咬咬牙舍得了。

这半个月的时候,老爷子就由苏老汉他们照顾了,多做点好吃的,给老人补补身子,现在瘦的眼窝都陷下去了。

“阳子,你是真不会过日子,那些个兔子,也不能都吃了啊,拿到集上换个钱不行啊。”三婶子唠叨了两句。

“三婶,我们也不吃完,剩下的明天拿到集上卖,等晚上的时候再打一些咕咕,配着卖。”

咕咕其实就是斑鸠,长的鸽子差不多,所以这边都统称斑鸠和鸽子叫咕咕鸟。

“这还差不多,别那么大咧咧的,该是咱的钱,你得给顺子分公平的。”

“放心吧婶。”

没多久,苏老娘端着馍筐子出来,里面是香喷喷的煎饼,煎的两面金黄,还有一盆白色的鲫鱼汤,特意把鲫鱼捣碎,把刺给虑了出来,年纪大了也能吃。

趁着天还放着亮,大家就坐在院子吃了起来,“三婶子,坐下一起吃吧。”

三婶子假意推辞了下,夹起煎饼吃了起来。

老爷子没有牙,揪着一点煎饼在嘴巴里裹着蠕动:“嗯,真香啊!”

三婶子撇了一眼心里嘀咕着,放这么多油,就是鞋垫子也能炒香啊!

苏老娘把鱼肉夹到老爷子碗里,鱼肉是软的,多少能吃点。

“爷,等明后天的,我带你去镶个牙,这样啥都能吃了。”

老爷子唉声叹了口气:“唉,镶什么牙啊,这都快不行了,花那钱干啥,不去不去...”

“镶牙没那么贵,以后带上假牙,能吃的就多了,能吃是福,活到一百多没问题。”

老爷子被这话逗笑了,笑的合不拢嘴,眼睛都快眯成缝了。

“还是我大孙子会说话。”

一旁的三婶子听着不说话,家里一个儿子一个闺女,大的二十五六,小的也是出头,平日里也是往这里端茶送水的,也没见老爷子这么开心,看来这老头还挺偏心。

苏阳吃了块煎饼,又喝了一勺鱼汤,随后回到前院家里,拿了一瓶伊力特曲夹在胳膊底下就出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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