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9章 争强好胜

这女子亦是一位修行武者,跪在兽皮之上,神情自若。

张茶注意到,她偶尔抬眸望向洪高达,似不经意,却隐隐露出几分恋慕,想来应该是洪高达的女人。

酒樽中的酒,色泽清亮,清冽酒气扑面而来。

只闻着气味,张茶便知道这是上等的好酒,通过酒瓮上严丝合缝的密封和密封上的陈土也能看出,这些酒是洪高达的珍藏。

倒是以着洪高达的身份,拿出的酒也不可能是劣货,能喝到这种好酒的机会,可不是常有的。

张茶心中的不快就被这上好佳酿驱赶去了小半,洪高达看了张茶一眼,用大手拿起酒樽,二话不说便一饮而尽。

“哈。” 他热辣舒爽地大出了一口气,“咣当”一声,将酒樽放到了矮几上。

张茶见状,便向前伸出了手去,也要拿起酒樽。

洪高达却突然开口说道:“且慢。”然后,他向身旁的女人一示意,那女人便又为他将酒樽添满了酒水。

洪高达再次端起酒樽,这才说道:“你昨天晚上不是喝了个大醉?为了公平,我先喝三樽。”

张茶平静地说道:“洪将领的酒够烈,一樽足矣。”

洪高达冷冷一笑,也没推辞。

他阴沉着脸说道:“如果你先喝不下或是醉倒了,就马上滚爬出去,永远不许在我的面前出现。”

张茶将寒芒凤眸迎视向他,缓声冷冷说道:“我要是再赢了,你当如何?”

“喀喀喀。”洪高达手中微一用力,那盏坚硬的青铜酒樽便被他轻松捏扁,酒水从不成形状的酒樽中流淌下来,湿透了洪高达的右手,淋淋漓漓地流到了几案上。

洪高达瞪着眼睛,凶恶地说道:“要是你赢了,我就心服口服,真正把你当成兄长服侍,如有食言,当如此樽。”

周围的侍卫婢女们听了,看向张茶的目光都充满了震惊和奇异。

什么?

洪将领说了什么?

要把这个少年真正当成兄长服侍?

这位向来争强好胜的洪将领,居然能说出要是输了,就把一个这么年轻的小子当成兄长服侍的话来。

这简直就是惊天奇闻,他们之前到底曾经发生了什么,这个少年到底是个什么来路。

张茶盯视着洪高达,再没回答,然后,他一伸右手,便稳稳地拿起了沉重的酒樽,送到了嘴边。

仰头一饮而尽。

酒烈如火。

张茶只觉一道火线自喉而下,有如刀锋划过,一直灼入了胃中,火辣如燃的酒意顺着血脉快速走遍周身,仿佛要使血液和五脏全都沸腾起来。

真是好酒。

好烈的好酒。

张茶抬起眸来望向洪高达,目光中腾跃起了烈烈的火苗,洪高达俯视着张茶的双眼,嘴角情不自禁勾起了一抹厉笑。

这小子,果然是有些酒量的。

洪高达知道自己的酒有多烈,只是这一大樽,就足以闷倒大多数有着海量的酒鬼,可张茶,不但身子都没有晃上一晃,目光倒竟然更加犀利了。

“锵啷。”

洪高达甩手把瘪扁的酒樽丢了出去,再抬手拿起了女人为他重新倾满的第二樽烈酒,也紧接仰头一口气“咕咚咚”喝空了一樽。

不再用洪高达示意,女人再次为两人倾满了酒樽。

没有任何下酒菜,也没有任何寒暄。

张茶和洪高达两人体型相差悬殊,年纪也相差两倍多,隔几相对而坐,视线冰冷凶狠相交,有如激烈鏖战,火花四溅,沉默而无言地重复着举樽、灌下的动作。

一樽,又一樽。

一瓮喝空,再启两瓮。

洪高达的酒量确实是一顶一的好,从喝下第一樽时,他的脸色便赤红若血,有如炼狱恶鬼。

然而一樽一樽地灌下去,既猛且急,洪高达却似乎再也没有进一步的醉意,只是呼吸之间喷薄的火热酒气,都已经从宽大的案几那侧扑到了张茶的脸上。

近十瓮烈酒,很快就见了底。

张茶白皙的脸庞已然渐渐浮上微红,但满缠白色布条的右手仍旧能够稳定地端起重达二十斤的大酒樽。

再“咕咕”几口,就像喝水一样容易,便把一整樽烈酒都灌进了喉咙,不但速度没有任何迟缓,就连眉头都不曾一皱。

而他眼中的那把大火,则是越燃越旺,简直涌出了一浪焚天煮海般的气势,侍卫们又抬来了十瓮酒,很快又见底了五瓮。

这时,原本低眉顺眼地为洪高达和张茶倒酒的女人,忍不住悄悄瞥了一眼洪高达,洪将领今天喝得实在太多了。

要是在平日的时候,他早该在第五瓮酒开启之前,便醉倒过去了,女人瞥的这一眼,又快速又隐蔽,却还是被张茶用眼角余光捕捉到了。

事实上,张茶看似毫不退让地盯着洪高达的双眼,却一直都分出了几分注意力在这个女人的身上。

这个女人既然贴身服侍洪高达,肯定清楚洪高达的酒量。

张茶不求别的,就只求在洪高达喝到量的时候,这个女人能露出一些端倪,好能给自己鼓上一口气。

这个洪高达,也实在是太能喝了,自己真的是早就扛不住了。

张茶苦苦地盼望着这个女人的的这一眼,已经盼望了太久了太久了。

而现在,他终于等到了,于是,当两人再次举樽相向,仰头灌下满樽烈酒之后。

张茶把酒樽放到几案上,轻松地浅浅舒了一口气,再抬头看向洪高达的时候,嘴角缓缓勾起了一抹鄙夷的浅笑。

就仿佛已经看透了洪高达已经到了极限,笑容自信得就像是胜利宣言。

张茶的双眸深不可测,有如火海,突然使得洪高达的心里没了底,他想起了张茶之前与自己的那场豪赌。

事实证明,这个小子之所以赌的底气十足,全是因为有着十足的把握。

难道说这个小子现在能这么镇定,是因为他的体质也与常人不同,对酒水完全没有任何反应,是根本不会醉的?

洪高达对自己的酒量极为自信。

可以说,整个北靖营里,就没有人能喝得过他,可是洪高达完全不敢相信,在这个小子的面前,自己那极度的自信竟然凭空地虚了几分。

他的极限早就到了,头重脚轻,恶心不已,虽然能勉强控制自己的神志,使自己清醒,却觉得嗓子眼里都在冒着酒花,手中酒樽里的酒也开始难以下咽。

突然之间,张茶的嘴角勾起了那抹自信之笑,使得洪高达充满血丝的眼珠子都要瞪了出来。

他勉强将酒樽端到了面前,动作虽然极其细微。

张茶却清楚地看到,洪高达反应极快地调整了三四次酒樽的位置,居然都送到了脸侧,没有碰到嘴。

张茶心中顿时士气大振,这个混账的家伙,果然被自己那假装洞悉了一切的一笑搅乱了心志!

洪高达吸了口气,竭尽全力地将酒樽送到了嘴边,仰头大灌了一口。

“哗啦。”

烈酒足足被他洒出了大半樽,然而,他底气已泄,便觉得这酒已经变成了垃圾泔水,根本再也吞不下去了。

洪高达直着双眼,屏气拼命往下吞,却就是不能把这口酒给咽下去,与此同时,他难以置信地用眼角余光看到,张茶同时举樽,仰脖将烈酒吞下。

虽然也洒了小半,却还是喝得非常轻松。

张茶放下酒樽,用指腹轻轻也叩击了两下酒樽底部,面无表情地抬起头看向了洪高达,仿佛非常无聊无趣。

洪高达死死地瞪着张茶,终于再也控制不住了喉咙间的恶心和满腹的胀意。

“噗”的一声,这一口酒便从他紧咬的牙关中射了出来,洪高达大睁双眼盯着张茶,大着舌头,张口说道:“你……”

然而话未说完,他便“咣当”一下,仰面朝天地倒了下去,紧接其后,震耳欲聋的呼噜声,便在宽阔明亮的堂中震荡了起来。

“呼鼾!嗬噜噜呼鼾。”

几乎就在洪高达仰倒的同时,张茶猛一侧头,想用手去掩嘴,却根本没能来得及。

哇啦一下就在原地吐了个翻天覆地,直吐得鼻涕眼泪横流,身子东倒西歪,差点扑进自己吐的大堆秽物里。

侍卫婢女们一个个眼睛瞪得都跟铜铃似的,着这个少年完全没有了半点沉稳的气势,吐得简直比狗还惨。

原来这个少年也早就喝不下了,原来之前他又是微笑、又是用指尖敲打酒樽的轻松模样,都是装出来的。

这个少年,也实在是太狡猾了!

张茶把肚子里的所有东西都吐得一干二净,连滚带爬地从兽皮上滚了出来,像死狗一样仰天趴在房中地上。

双眼紧闭,嘴里愤怒而含糊地嘟囔道:“这混账的洪高达,从哪弄来的这张破兽皮席毯!扎得我疼死了。”

夕阳西下,眼见天色渐沉。

洪高达院舍,张茶所乘的那辆马车仍旧停在门前,这时,又有一辆马车驶来,停在了门口。

驱车的士卒从车上跳下来,进了洪高达院舍,不多时又出来,对着车厢说道:“小姑姑,里面人说张公子在里面了,但是与洪将领喝酒喝醉了,睡着了还没起来。”

秦芸蔓“哗”地一声掀起了车帘,大怒道:“什么,和洪高达喝酒喝醉了,这都什么时候了,他不起来,你就把他揪起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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