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茶感觉到地面一阵震动，殿内的其他神祗也皆是神色一变。
“天女魃，你要谋反吗？”高高在上的黄帝神情冷漠，语气威严。
“天女魃，你不要执迷不悟，一错再错！”附和黄帝的不是别人，正是刚才提出要将天女魃困顿于赤水之北永世不得出的叔均。
“谋反？”天女魃冷笑一声，仿佛听到了世间最可笑的笑话一样。
“在你心里，原来所有的一切都比不上至高无上的权利，无论别人付出了什么，只要威胁到你所掌握的权利，就全部可以被丢弃。”天女魃一字一顿地说道。
“你……”黄帝被天女魃的话说的哑口无言，表情逐渐染上了怒意，“你不要太放肆。”
“不要放肆？我今日偏要放肆一回！”天女魃的一头秀发猎猎飞舞，连同她的青衣一同。
赤金色的面纹爬上她素净的面庞，平白添了许多妖异。
“今日出了这里，我自除神籍，反正在你们眼中，如今的我，只是造成人间大旱的怪物罢了。”天女魃说道，大殿的地上竟然都出现了干裂的痕迹！
“你……”
天女魃嘶吼一声，一头乌发青丝，竟然瞬间变成如雪的白发。
“自此，恩断义绝，我们桥归桥路归路，各不相关。”天女魃转身便离开了大殿。
张茶下意识地便跟了出去，他就跟在天女魃的身后，天女魃浑身散发着至阳至纯的赤炎之气，不仅绿色的植被简直如同随着她的步伐后退，所到之处寸草不生，连大地都瞬间蔓延开干裂的痕迹。
因为丧失了所有的神力，天女魃没有办法再去管理自身这至阳至纯的赤炎之气。
黄帝他们说让天女魃困居赤水之北的缘故，可能也正是因为这种原因。
张茶不知道跟着天女魃走了多久，从日升走到日落，一直到张茶都觉得麻木了，天女魃忽然倒在了地上。
张茶想去扶她，却有另外一个影子忽然冲了出来。
那东西的速度快极了，张茶都没看清。
等到张茶看清了，他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那家伙……长得像极了旱魃！
天女魃倒在了地上，一双素手柔夷已经变得皱纹密布，她开口，嗓音也变得虚弱而嘶哑，“别碰我，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吗？走开。”
月光明亮，张茶分明在旱魃那怪物的眼中看出了一丝心疼的意味。
“你这又是何苦。”旱魃没有听她的话走开，而是将天女魃扶了起来，扶着她到了溪水边的石头上坐下。
月光倒映在溪水上波光粼粼，天女魃贴近了溪水，想看清自己的面影，却发现溪水在她靠近之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了，只留下白色的蒸汽。
因为她身上至纯至阳的赤炎之气，溪水都瞬间蒸发的无影无踪。
她颤抖着手抚摸上自己的脸，“我，我是怪物吗……”
“不，该死的是那些道貌岸然的神祗！”长得和旱魃很相似的那东西咬牙切齿地说道，“你帮了他们，他们却过河拆桥，你还要护着那些该死的人吗？你明明有毁灭他们的能力，是他们不知好歹！”
那东西的眼神忽然流露出贪婪的光，“赐予我吧，把你的力量，你的一切，全都交付给我，我和你一起，我们一起来……报复这些伪君子！”
这话如同蛊咒，天女魃的眼神一下子由清明变得迷茫。
旱魃仿佛看到了机会，伸出爪子握住了天女魃已经布满皱纹的手。
这时，张茶忽然冲了过来，“不行，住手！”
随着张茶这句话的响起，眼前的一切，都忽然静止了一般。
张茶很快发现，这不是幻觉。
因为，连蒸发了的河水冒起的白烟都停止了继续上升，浮在半空一动不动。
握住天女魃的手的旱魃也不动了，在这个场景之中，能够活动的，只有张茶和天女魃。
听到张茶的声音，天女魃如同听到了一声清斥，眼神一下子变得清明起来。
“你是谁？”天女魃看着张茶，微微皱起眉头。
她能感受到张茶人类的气息，可是人类，怎么可能离现在的她这么近，还毫发无伤？
她的赤炎之气不加控制，方圆百里内是不可能有活物的。
如果是普通的人类，恐怕这个时候早就被烤焦了。
而且……在张茶身上，她感受到了一种熟悉的气息。
“你不可以答应它！”张茶焦急地说道。
后面的事情，张茶已经能够猜到了。
和旱魃之前跟他讲过的从前的故事基本上一样，只不过，旱魃略过了天女魃的存在。
在此之前，张茶一直以为旱魃之所以怨恨人类是因为人类对它的背叛。
现在看来，被背叛的根本不是旱魃，而是天女魃。
身为天女魃可以拥有控制赤炎之力的神力的时候，她是黄帝的左膀右臂，黄帝的宠儿。
在黄帝最需要她的时候，她在风伯雨师的迷局中现身，驱散了风雨，让黄帝杀掉了蚩尤，结束了混战多年的局面。
可是在那之后，她失去了一切，失去了神力，便变成了“怪物”，要被放逐。
当年的天女魃，应该就是在这种孤立无援的情况下，受到了旱魃的蛊惑吧？
“我……我是旱魃。”张茶说道，“我是和旱魃合体的人类，但是我的时空，在你之后几千年。”
天女魃一愣，看着眼前的张茶，“你是和旱魃融合的人类？”
“是……继承了你力量的，应该就是旱魃吧？”张茶问道，“这次你不能再错了，旱魃也是在哄骗你，他只是想实现他的野心，他在利用你！”
天女魃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问道:“可是，现在的我，如果还有被利用的价值，只要不被抛弃，不也是一种幸福吗？”
张茶没想到天女魃会这么说，他的语气也变得急了起来，“你怎么能这么想，人间的人……曾经那么信任你，信任你是一个会给他们带来幸福的神祗，而不是一个想要毁灭他们的怪物！”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天女魃忽然大笑起来，笑完之后，她的语气变得冰冷，“人类，说话不要那么狂妄，你试过吗，被困顿于赤水之北，我明明救了所有人，最后却成为了囚犯……为什么，我为什么要守护这样的人间？”
张茶此时头疼欲裂，其实他也不明白这究竟是一个怎样的时空。
天女魃在他之前数千年，他也猜到了，他所遇到的旱魃，就是和天女魃融合之后的旱魃，按理来说，天女魃应该已经消弭了，他们怎么还会相见？
天女魃却忽然沉默了，沉默良久之后，她忽然开口:“年轻人……你能出现在这个空间，一定是和我有一些关系。”
“……我现在是旱魃。虽然很复杂，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解释，但是我本来是人类，只是拥有了旱魃的力量。”张茶说道。
“年轻人，听说过归墟吗？”天女魃缓缓走近张茶。
张茶一愣，“是传说中的众水之地吗……”
“是的，归墟困顿着所有的亡灵。你的伤很重。”天女魃的声音悠远，“拥有旱魃的神力，是怎样才能让你在人间受了这么严重的伤呢？”
张茶想到，他之前刚刚经历了和那个凯因帝国皇子的血拼。
凯因帝国皇子萨麦尔的炼金领域，让他无法变为旱魃形态。
“我……”张茶沉默了。
“你的仁慈会害了你。”天女魃淡淡地说道，“只要你想，世界上没有能困住你的囚笼。”
当年黄帝猎王等人千里追击也要把旱魃打入极北之地的冰川之下，正是因为旱魃身上的洪荒神力。
那就是天女魃的神力，原处之始的赤炎之力。
“你知道吗，其实我从一开始便知道它是想利用我。”天女魃的目光落在旁边被静止了的旱魃身上。
“那你为什么……”
“如果你感受过被背叛的深渊，那你就会明白我为什么！”天女魃忽然暴怒。
张茶一时竟然想不到怎么样才能说服天女魃，天女魃深吸一口气，看了一眼张茶。
“罢了，和你这样的人类，没什么好说的。”天女魃说，“不过，既然能继承旱魃和我的力量，说明你应该也是一个有野心的人类吧。既然有野心，又怎么会被人伤成这样？”
“我没有野心……我只是，也有自己想要守护的人。”张茶低着头，心中又一次想起柳青青。
在这个不知今夕何夕的异次空间之中，张茶竟然还能记得柳青青。
而且，一切都是那样清晰。
“你可知道，其实最一开始，异兽和人类都是一样的。”天女魃的声音幽幽的，像是从天际传来，“原处之始，妖兽原本是与人类享受同一片天地。可是，黄帝却偏向于人类一边，对于这些妖兽无所不用其极，赶尽杀绝。”
“可怜妖兽原本拥有天赐的力量，却只能止于神明之下，凌驾于人类，但是人类却又有神明相助，因此只能不上不下，多年以来一直处于一个尴尬的地位。”天女魃叹了口气。
张茶一愣，完全没想到竟然还会有这样的秘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