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豫此物坠落的速度更快，与张茶之间的距离也在不断拉近，终于，张茶辨认出了此物，赫然是一头坠落的鲸鱼。
不止蜃楼志，许多海志都记载过，鲸鱼死后会出现鲸落，且会有同伴鲸歌送行，画面凄美绝伦。
可真正见过的人却寥寥无几，毕竟海洋不同于陆地，不但浩瀚，而且深广，见证鲸落的机会可遇而不可求。
“难道真的是鲸落？”
事实很快给了张茶答案，悠远苍凉的鸣叫以海水为媒介传了过来，以波动的形式从他身上扫过。
巨灵罡如有感应自动运转，周围可怕的压力顿时为之一轻。
自当年随涂老追进群来蜃楼，张茶不止一次听到过鲸歌，却从未有过现在的体验。
这一刻，他不止是用耳朵听到了鲸歌，更用全身每一寸肌肤，每一块血肉，每一根骨头“听”到了鲸歌！
因内心斗争产生的焦虑和恐惧瞬间平复，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宁静，歌声渐近，鲸群出现在了视野中，有大有小，彼此盘旋围绕，追逐在落鲸的上方。
张茶静静地注视着这一幕，不知不觉间被卷入其中，随着鲸群一起盘旋，沉向那无尽的深渊。
也不知过了多久，好似穿过了一堵无形的屏障，海水突然为之一空，咸涩微甜的海风扑面而来。
归墟深渊之中怎么会有海风？张茶豁然一惊，从鲸歌中清醒过来。
只见周围已是一番全新天地，不再被海水充斥，也不再黑暗冰冷，天穹是水幕和暗褐色的岩石，期间点缀着五颜六色的晶石，闪闪发亮宛如星辰。
其中一片圆形的水幕空洞，磅礴的水流从中垂落，却没有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而是静静地流淌，在下方汇聚成一片全新的海洋。
张茶只知道归墟为海底大壑，根本不知道竟会通向这样一个地方。
这地方看起来像是一个狭长的地下空腔，空气可以呼吸，天穹是水幕和夹杂着各色晶石的岩石，脚下是巨大的环形水域。
环形水域围绕着一座岛屿，岛上植被密布，一根造型如锋的山峰拔地而起，和天穹岩石连接在一起，看起来倒有几分支柱的意思。
正自观察，巨鲸的躯体从倾泻海水的空洞中掉了下来，同样没有轰然砸落，而是随着水流缓慢飘落，入海的瞬间，立刻如冰雪般融化。
没错就是融化，偌大一副血肉之躯，竟在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内融化殆尽，连骨头都没有身下。
看到这一幕，张茶猛然打了个冷战，从震惊和呆滞中清醒过来，彻底打消了试水的念头，急忙御剑朝水域中间的岛屿飞去。
岛屿看起来还算正常，但有了前车之鉴，张茶半点也不敢掉以轻心，先用离恨剑戳了戳，确认没什么问题，才落在沙滩上。
沙子很细，手感有些奇怪，摸起来像金属粉末和晶体粉末的混合物，不远处插着一根木杆，表面光滑像是被削出来的。
难道这里还有其他人？
念头刚起，一道白茫茫的剑气突然出现，携睥睨之势呼啸而来，张茶顾不得那么多，急忙调转离恨剑，以真元催动飞虹剑气一剑斩出。
剑气如飞虹，却在碰到白色剑气的瞬间被斩灭，而白色剑气只是稍有减弱，气势依旧无可匹敌。
张茶大惊，一连劈出十道飞虹剑气，才终于将白色剑气抵消。
直到这时，他才有时间感到后怕，好恐怖的剑气！
要知道，虽然飞虹剑气是震岳境四重的招数，但修为越高威力越强，而且用真元催动威力凌驾于用真气催动。
自己的真元因为巨灵罡的关系，质量非常高，可既便如此还是需要十一道飞虹剑气才能抵消，可见白色剑气的威力有多恐怖。
“谁在偷袭，出来！”手握离恨剑，张茶警惕盯着剑气袭来的方向。
短暂的沉默之后，略带惊讶的清冷女音从林中传来:“是你？”
张茶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却一时间想不起来，直到看清那树后绕出的白影，才猛然惊醒，目瞪口呆脱口而出:“怎么是你！”
此人不是别人，竟是仙宗高徒虞雪心！
虞雪心依旧是一身白纱衣裙，美的不似凡人，却少了几分天诛剑柱顶端，手握神剑直指苍穹的冷傲孤高，衣裙多处破损，青丝盘起几缕秀发黏在脸上，颇有几分落难仙子的味道。
“你怎么会在这？”虞雪心提着冰螭剑走了过来。
“你又怎么会在这？”张茶反问，直到虞雪心走近，才确认自己没有看错。
虞雪心:“好像是我先问的。”
这还讲先来后到？张茶当然不可能透露真相，随口道:“我追鲸群误入此地。”
“假话。”虞雪心眼神微冷。
张茶呼吸一滞，刚想为自己辩解，虞雪心突然话锋一转:“不过你为何来此，与我又有什么关系？”说完转身就走。
张茶怔了怔才反应过来，连忙追上几步:“喂，你还没说你怎么会在……”话未说完，冰螭剑骤然调转，点在他咽喉前方一寸之处，速度之快几乎来不及反应。
“我为何在此，与你又有什么关系？”虞雪心语气冷漠，说完收剑离开。
张茶没有再追，心中却是暗暗担忧，此处位于东海外的大壑深处，也就是所谓的归墟，距离山海城停驻之地不算特别远。
虞雪心出现在这里，是否意味着仙宗一直在派出大量弟子搜索海域，倘若当真如此，山海城可就没那么安全了。
虽说海底光线暗淡纵深广阔，地势也比较复杂，找起来与大海捞针没区别，但以仙宗之能，未尝没有大海捞针的能耐。
“不行，我要立刻回去告知岛主！”
想到蜃珠所见的那个梦，张茶愈发焦急，不顾海蜜“蜃楼不出不得回归”的命令，御剑而起直冲向那倾泻海水的入口。
原以为很轻松就能穿过，谁料接触的瞬间，竟好像一头撞在了山壁上，震的脑袋发懵肺腑剧痛，再也控制不住离恨剑，天旋地转朝下坠去。
要知道，下方可是连巨鲸都能迅速消融的海水，这要是掉进去，以人的身躯大小，估计一眨眼的功夫就要完了。
眼看就要坠海殒命，又是一道白茫茫的剑气呼啸而来，后发先至凝结出一层薄冰，出现在水面毫厘之处。
冰层虽薄，却给了张茶缓冲。
利用这短暂的缓冲，张茶终于成功控制住了自己，急忙飞回岛屿，落地之后抱着脑袋跪倒在地，咬牙忍痛的同时出了一身冷汗。
“你还不错，我当初可是吐了血的。”虞雪心再次现身，语气听不出究竟是赞叹还是嘲讽。
御剑撞山的感觉着实不好受，张茶缓了好一阵才缓过劲，勉强支撑着爬起来，微微弓着腰，道:“你怎么早不说？”
“你有问吗？何况我有什么义务告诉你？”虞雪心反问。
张茶无言以对，回头望去心中后怕不已，幸亏虞雪心出手相救，否则可能真的就一命呜呼了。
想到这，张茶还是由衷道了声谢。
“不必，你是三个月以来我见到的第一个人，我也不希望你现在就死在这里。”虞雪心语气淡漠，仿佛只是在说一件无关痛痒的事。
“三个月？”张茶闻言大惊。
此地虽然有植被，空气可以呼吸，但诡秘离奇，处处都可能藏着杀机，虞雪心竟然独自一人困在这里三个月，实在是难以想象。
虞雪心点点头。
“你吃什么？”张茶问。
虞雪心修为高深，但毕竟还是玉清境修为，不可能像太清真人那样，只喝天地纯阳之气，每隔一段时间必须吃饭喝水补充消耗，否则身体就会衰竭。
而眼前的虞雪心，只是看起来清瘦了一些，并没有病怏怏的样子。虞雪心一指插在沙滩上的木杆:“钓鱼。”
“钓鱼？你会吗？”张茶没发现鱼线鱼钩鱼饵。
“不会。”虞雪心回答得干净利落。
张茶险些没站稳，看看那光秃秃的鱼竿，再看看一脸淡定的虞雪心，无语凝噎，风中凌乱。
对于张茶来说，这里完全是一个陌生的地方，不管是出于自身安全考虑，还是出于山海城的安危，他都不得不厚着脸皮跟上虞雪心。
不一会，二人穿林绕树，来到一处相对干燥的避风之地。
周围的树木上贴着一些用于警戒的符箓，中间篝火犹有余温，旁边躺着半条尚未吃完的烤鱼，烤鱼明显火候过了，有些地方甚至已经焦糊。
“你在这里住了三个月？”张茶问。
“是。”虞雪心点头。
“为什么不建个木屋，搭个棚子也好啊。”张茶感觉不可思议，以虞雪心的修为，又有神剑在手，伐木造房应该是一件很简单的事。
谁料虞雪心再次干净利落吐出两个字:“不会。”
张茶呼吸一滞，下意识道:“你们仙宗就只教道法不教别的？”问完才想起自己就是仙宗出身，仙宗还真不教这些。
果然，虞雪心反问:“为什么要教别的？”
张茶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索性无语摇了摇头，凭借强大的控制力，将飞虹剑气压缩凝聚在离恨剑的锋刃上，而后朝旁边碗口粗的小树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