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茶似有意似无意地瞄了一眼宅院西北角的一处围墙,然后又看了看夜池容刚刚跑进去,虚掩房门屋内那一盏昏黄如豆的灯光。
张茶在心中长长地叹息一声,然后,转身回到自己住处,将门轻轻掩上,不久之后,只听“哐当”一声巨响。
夜池容也将自己的房门用力地关上了。
在张茶和夜池容两人各自回房,关好自己的房门之后,宅院西北角的一处围墙上,有一条人影将头微微探了一下,很快便又缩回,接着便融入夜色之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当夜,伴虫族三铁应宅邸的大堂之内,依旧亮着灯火,不过,那烛火一左一右,摆在入门的地方,大堂内部却是昏黑一片。
随飞时依旧坐在大堂中央照壁处的高背椅子之上,两腿交叉叠放,右手放在左手背上,轻轻拍动,那张鬼脸在摇曳烛火的映照之下,愈发得狰狞恐怖。
在他面前,跪伏着一名黑衣人,大气也不敢出。
“怎么样?在大铁应的宅子里都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一字不拉得说给本铁应听听。”随飞时率先开口,声音低沉,听不出喜怒。
“回禀大人,容姑娘……”
“容姑娘也是你能叫的吗?”随飞时声音冷冽异常,他随手弹出一缕黄芒,射向跪伏在地上的黑衣人。
“小得错了,大人饶命,大人饶命。”黄芒入体,黑衣人发出撕心裂肺地惨叫声,他一边在地上打滚,一边求饶道。
“起来,把这个服下去。”随飞时掏出了一个黑色的药丸,扔到黑衣人的面前。
“谢大人。”黑衣人捡起黑色药丸,毫不犹豫地塞入口中,说来也怪,那药丸甫一入口,他的痛苦似乎立即消除了一般,不再大声嘶嚎。
“继续说。”随飞时沉声道。
“回大人的话,夜……夜大小姐带着张茶那小子回到宅邸之后,将张茶安排到了自己的闺房之中歇息。”
“什么?张茶那小子竟然睡在池容的房间?知道池容为什么这么安排?”
“小的听说……听说好像是因为别的房间不是毒虫就是蛊物,张茶那小子住进去就会一命呜呼。”
“那池容呢?池容住到了哪里?”随飞时脸上浮起了一层青气,骇人至极。
黑衣人相信,如果他现在告诉三铁应,夜池容曾经说过想和张茶那小子在一起的话,三铁应估计会立刻将他弄死,而且是痛不欲生的那种。
“夜大小姐自己住在了宅邸正中的那间屋子,和张茶那小子距离……距离颇远。”
“他们回去后,一起待了多久,说了多长时间的话?”随飞时地声音明显缓和了下来。
黑衣人暗暗松了一口气,斟酌了一下,道:“夜大小姐带着张茶那小子回去之后,算来共有两次,而且每次时间并不长。”
“哦?哪两次?”
“一次是刚回宅邸,夜大小姐为张茶那小子安排住处,不过,安排好之后,夜大小姐便回到了宅邸正中的那间屋子,两人并没有多聊。”
“住池容的房间,张茶那小子是什么态度?喜形于色还是……”
“张茶那小子极力推拒,说这样做不合适,但夜大小姐跟他说明了厉害关系之后,他才不再多言。”
“哼,张茶他还算识相。另一次呢?是什么时候?”
“另一次是天黑了之后,张茶那小子似乎睡不着,走到院子里抬头望天,不久之后,夜大小姐也从房间里出来,两人又聊了一会儿。”
“聊得什么?”
“张茶那小子问夜大小姐,房间里那些瓶瓶罐罐是做什么用的。”
“就这些吗?”
“还有……夜大小姐好像还提到跟大人爱子之间的婚事。”
“池容是怎么说得?”
“听不太真切,不过小的听出来,夜大小姐似乎对这门婚事不太高兴。”
“婚姻大事,轮不到她做主,她不高兴有什么用?对了,张茶那小子是怎么说得?”
“张茶那小子只是听,很少说话,所以最后夜大小姐有些气恼,最后猛地一下关上了房门。”
“张茶那小子还算上道,要不然,无论如何,我也让他见不到明天的太阳。”随飞时恶狠狠地道。
“大人,那小的……”黑衣人颤颤巍巍地道。
“你回去吧,记得,那边给本铁应盯紧点,一有消息,立刻报给我知道。”
“小的遵命。”黑衣人抱拳退了出去。
张茶听到夜池容那震天响地关门声,不禁在心中狠狠地苦笑了一下,他知道今天算是把夜池容得罪惨了。
夜池容一个姑娘家,主动向张茶说出这种示好的话,即便是像她那么直爽泼辣的性子,也肯定需要鼓起极大的勇气,牺牲不菲的尊严。
其实,在他们伴兽族中,一直以来并没有太多世俗的羁绊,男女之间也没那么多的礼仪和规矩。
只要两人两情相悦,双方家族也不是水火不容,随时可以搭伙住在一起,从张茶这段时间了解的情况来看,伴虫族的尺度只会比他们大寨有过之而无不及。
所以,张茶即便真得和夜池容***好,也并不是大逆不道的事,不过,他清楚的知道自己对夜池容虽然有一些好感,但那绝对算不上两情相悦。
对于一个自己并不钟爱的人做出这样的事情,即便对方是心甘情愿,那张茶也完全办不到,至于夜池容会不会因此而恼羞成怒,做出不利于他的事情来,他已经顾及不了那么多了。
一切,就像张茶刚刚曾对夜池容说得那样:“有时候,不用想太多,想太多也没用,因为除了照这么走下去,我们别无选择。”
床榻太软,终究睡不踏实,张茶索性躺在地板之上,和衣而卧。
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张茶便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这一觉睡得他浑身酸痛,只能算是聊胜于无。
屋内太过逼仄,张茶推门而出,来到庭院之中,他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默运力气,凭空开始了冲拳练习。
如果张茶的面前有一块儿九分厚的檀木条的话,此刻他的每一拳都能将其化为齑粉,碎木之劲。
张茶在入伴虫族之前,曾经叮咛小白不能懈怠,每日必须要进行冲拳练习,他自然也不会偷懒。
张茶呼喝有力,拳脚生风地打了约莫两百多拳之后,渐渐力竭,及到收势,却见夜池容正斜靠在门档之上,睡眼惺忪得望着自己。
张茶因为昨晚的事情有些心虚,主动向夜池容赔着笑脸道:“池容,早啊。”
夜池容脸上也不再绷着,露出了一丝笑容,张茶暗地里舒了一口气,看来夜池容对昨晚对事情并没有记恨在心。
张茶讪讪一笑算是作答。
夜池容这回提出要去找活物。
“寨子里有活物吗?要不我出去打一些?”张茶跃跃欲试地道。
张茶想想也是,而且肚子的确有些饿了,他点点头,便由着夜池容到外面去,为他寻些活物当做口粮。
不过,夜池容刚出去不一会儿,从门外“咚咚咚”传来一阵敲门声。
张茶跑上前去打开门,定睛一看,门外站的并不是夜池容,而是昨天在随飞时宅邸处,曾经拦住他退路的四名身着灰色长衫汉子中的一个。
来人直道:“张公子,我们大人有请。”
张茶并未立刻作答,而是在心中盘算,这人来得如此凑巧,难不成这人一直守在门外,见夜池容离家这才趁机过来敲门?
去?还是不去?
去,怕随飞时会耍什么阴谋毒计,不去的话,反而显得他心虚有嫌疑,而且,仅凭夜池容的实力也根本挡不住随飞时对他用强。
但张茶在关门之前,用脚尖在地上悄悄画了三条横线,这是给夜池容留信号,表示他去了三铁应那里。
张茶跟着来人,七弯八转,又重新来到随飞时的住所,没成想,那昨日看起来盛气凌人的随飞时,竟然已经在门外相迎。
张茶向随飞时一拱手,道:“见过随大人。”
“张兄弟,这么早叫你过来,请见谅。”
“小子乃是一落魄之人,承蒙贵寨收留,才能在这危机四伏的神护林中得以有栖身之处,大人毋须客气,有事尽管吩咐便是。”
“张兄弟请进,快快请进!”随飞时朝院内一扬手道。
张茶不再客套,当先走入屋内。
张茶看了一眼随飞时,见他不说话,只顾低头摆弄茶碗,于是,他也缄口不语,低头凝望着那杯茶。
那茶碗中的茶叶小巧宛如雀舌,沉在杯底,看起来色泽极为绿润。
张茶端起茶杯,吹了吹上面的雾气,大大方方地品了一口,喝随飞时上的茶,张茶并不是心无顾忌。
“好茶!”张茶品了一口茶后,大声赞道。
其实,张茶没怎么喝过茶,根本不知道这茶是好是坏。
随飞时这会却问起张茶昨晚和夜池容得事来。
听到随飞时的问话,张茶心道,这老狐狸又开始试探了,昨夜,夜池容家围墙上的那人,极有可能就是他派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