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过来?那你过来到我们伴虫族领地做什么?”
“治病。”
“治病?治什么病?”
“一言难尽,等我先把这东西拿掉再说吧。”
张茶既然知道这里是伴虫族的领地,而且面前的女子正是自己要找的伴虫族的人,为表示诚意,便当先收起了弓箭,作势想要将那黑色的小甲虫弹掉。
见到张茶的动作,杏眼少女突然高声喊道:“千万别动,那是我的连心蝥,你可别因为它比你的连心兽小的多而看不起它。
它身上的毒性超过这地上的任何一种毒物,而且你只要一动,它立刻钻入你体内,到时候,即便是我也救不了你了。”
听闻此言,再加上看到那少女杏眼圆睁,一脸惶急之色,张茶方才明白,刚才自己打算用嘴吹掉这小甲虫的举动有多么可笑。
他虽然已经感觉到停在自己手臂上的这虫子非同寻常,但却没想到它竟然有这么厉害。
“你真是一个人过来的?”那女子见张茶收势不动,这才微微放松,继续问道。
张茶点点头,心中却有些诧异,不知道这伴虫族少女为何对这个问题颇为看重,一个人过来难道跟多个人过来有什么分别?
“那你一个人是怎么通过那片绝地的?”杏眼少女追问道。
“能不能先把这东西收回去再说?”张茶用手指着那小甲虫,眉头微皱道。
“可以,不过,你可不能跑了,听说你们伴兽族人的那两条腿简直不像是人腿,你如果要跑我还真追不上你。”杏眼少女对张茶的敌意显然已经减去了不少,出言调笑道。
说完,她将手一招,那小甲虫张开硬壳,露出里面一对淡银色的翅膀,从张茶身上快速飞回到她的手中,然后倏尔不见。
“就是能跑我也不敢跑,不然这毒谁来给我解呢?”张茶指着手臂上那片被甲虫趴过地方的那片乌青道。
“算你聪明,这毒别人还真解不了,不过你也不用担心,这毒并不速发,所以你一时半刻也死不掉。”那女子终于彻底收了冷冰冰的表情,脸上重又露出了最初的那种微笑。
张茶不禁在心中苦笑一下,同时,他心中也升起了一丝希望。
因为,他历尽艰险,千里迢迢跑到这里,就是为了找到伴虫族的人给自己医治“虫蛊之术”。
如今,他面前就有一个伴虫族的人,而且手段不俗,或许自己的“病”不需要再赶往五百里外的伴虫族驻地也说不定。
但他知道这女子对他仍有戒心,目前不要说帮他医治“虫蛊之术”,就是他手臂上中的毒,恐怕也没有那么容易帮他解开,当务之急,是打消她心中的顾虑。
张茶四下望望,见那些满地的毒虫都已经不见,便招呼小白到周边警戒,自己找了一个平坦的地方慢慢坐下。
他知道那女子一定有许多问题要问自己,而他刚好也有许多疑问想要那女子。
杏眼少女见张茶知道自己中了毒的情况下还能一脸镇定,不慌不忙得找了一块儿地方坐下,不由得心中大为佩服。
她倒也并不讲究,走到张茶身边两尺开外,和他面对面得坐定。
“你刚才说你到我们伴虫族领地是为了治病的?”杏眼女子率先开口问道。
“不错,是为了治病。”
“什么病?”
“虫蛊之术。”
“什么?虫蛊之术,你中了蛊术?”杏眼女子大为吃惊道。
“我族中都护亲口说我身上中的是‘虫蛊之术’,我想应该不会有假吧。”
“怎么回事?详细说给我听听。”
张茶点了点头,便将自己中了“虫蛊之术”后,性情大变,只能靠生食活物维持生命的事情。
以及族中都护告诉他只有伴虫族能够医治此症,并且指引他通过白雾笼罩区域前往伴虫族寻求医治之法的经过大致讲了一遍。
在张茶讲完之后,杏眼少女陷入沉思之中,良久都沉吟不语。
末了,她突然发问道:“你说你中了虫蛊之术?那么,你族中是否还有其他人跟你有相同的情况?”
“没有了,族中仅有我一人中了此术,其实,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虫蛊之术,是我们都护见多识广,这虫蛊之术还是他最先辨认出来的。”
“不过,这应该不可能啊。”
“为何不可能?”张茶心中突地一跳。
“关于此事待会儿再说,你先说说你是怎么从这片白雾笼罩区域过来的?”杏眼女子眨了眨眼道。
张茶虽然心中有些不悦,但毕竟是有求于人,因此将自己用解郁醒神丸防止白雾的迷惑,并且通过绳索连接树木在白雾中攀援前行的经历向她详细介绍了一番。
当然,其中涉及到族中秘密,以及路上碰到风翎卫一行的事情,都隐去不提。
“原来你是这么过来的啊,果然有几分蛮力。”杏眼女子说完,拿一双如丝的眉眼在张茶身上剜了几下,直看得他如芒在背。
“姑娘,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现在能否跟我说说,你为什么觉得我身上所中的不可能是虫蛊之术呢?”张茶不自觉地整了整衣服,平视着杏眼女子道。
“因为我们族人不可能穿过雾隐绝地,千里迢迢地跑过去给你下蛊啊。”杏眼女子咯咯笑着道。
“为什么不可能?”
“你们伴兽族跟我们伴虫族千年来曾有约定,双方各守领地,不得越界,单单一纸空文或许无法奏效,不过,因为雾隐绝地的存在,使得这一切成为了可能。”
“我不是穿越了过来吗?”张茶不由得奇怪道。
杏眼女子白了张茶一眼,道:“雾隐绝地,对于你们伴兽族之中少数机敏灵巧,孔武有力的人,或许还有可能穿越。
但对我伴虫族之人来说,没有那种力量,即便知道方法,想要穿越也绝无可能,在我的记忆之中,数百年来,只偶尔听说过有几个你们伴兽族的人。
曾经侵入我族领地,被抓住后成为试蛊之人,但却从未听闻过有我族之人去过你们领地。
你想想,在我伴虫族对你们伴兽族的天然克制作用之下,如果真有我族的高手能够通过雾隐绝地,那么我族之人早就把你们的领地给占了,现在哪还有你们什么事?
退一万步来讲,假如真有我族之人,冒着九死一生的风险穿过雾隐绝地,但又为什么会单单给你种上虫蛊?
你又不是什么大人物,这么做有什么用处呢?就好像一只猛虎越过刀山火海,就为了去吃一只蚂蚁,你觉得可能吗?”杏眼女子的这番话中,内容极多。
张茶虽然听得真切,但一来他不知道什么是试蛊之人,二来又被伴虫族对伴兽族有天然克制作用的说法所震惊,所以听到最后,对他来说,印象最深的就是那猛虎和蚂蚁的比喻。
他想想确实是这个道理,对方千里迢迢越过白雾笼罩区域,就向自己一个无名小卒动手,这一点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
不过,很快他又想到另一个可能,于是继续问道:“会不会是这虫子从伴虫族中自己跑出,跑到莽林之中,然后被我无意中沾染的?”
“绝无可能,虫蛊之术的本源一般都非活物,是通过特制的蛊物或者蛊粉施法,让其在中蛊者体内自孵而生。”杏眼少女笃定地道。
“若中蛊者身死,那他体内的蛊虫又会如何?难道会跟随中蛊者一起消亡?”张茶继续追问道。
“我明白你的意思,中蛊者身死,虽然他体内的蛊虫仍可存活一段时间,但没有合适的宿主,一般活不了多久。
即便有些特殊的蛊虫可以不死,待机蛰伏,但也绝无可能跋涉到千里之外,更不可能穿越过雾隐绝地。”
“哦,这么说,我体内的不是虫蛊之术了?那假如我体内的不是虫蛊,又会是什么东西呢?”张茶皱着眉头道。
“现在还不好说,你再仔细说说发病时候的症状。”杏眼少女也秀眉微蹙道。
“以前,我都是素食为主,很少食肉,可有一天晨起,心里突然升起一种对活物血肉的渴望,便生吃了一条鱼,自那以后,我对血肉的渴望一发不可收拾,甚至……”
“甚至对人肉都有了渴望,是吗?”
“是的!”张茶点了点头,大方地承认,接着道:“随后,我心中产生了警觉,便强行压抑住自己吃生食血肉的欲望,只吃素食。
可只要一吃素食,便觉恶心反胃,立刻就吐了出来,后来,我索性什么都不吃,但是自己身体的血肉却日渐枯萎,直至后来饿得昏了过去。”
杏眼少女抬起头来,颇为意外地打量了张茶一眼,道:“能忍住不吃活物把自己饿昏,你还真是厉害啊。”
张茶也不知道那女子是夸他还是讽刺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奇怪,从你描述的症候上来看,确实又像是中了我族食身蛊之后的特有之症。”杏眼少女若有所思道。
“什么是食身蛊?”张茶不由好奇地道。
那女子瞟了张茶一眼,嘴角微微一抽,缓缓地道:“食身蛊是我族中最为狠毒的蛊术之一,如果不是深仇大恨,一般不会有人下这种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