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茶满脸泥血,汗流浃背,身上的衣服早已经破破烂烂脏污不堪,破烂皮袄的破损处若隐若现着他的强悍身躯。
那些肌肉匀称坚实,线条优美,散落着一道道新旧伤痕,充斥着男性力量与野性的美感,影火被张茶随意地插在后腰里,黑柄血鞘纯净如洗,完全看不出来满染着猎物的鲜血。
墨门安静的躺在雪橇上,随着张茶的拖动,宽大厚重的剑身沉默划过两侧茂密的灌木,一路上扯折刮断了不少枝叶,落在了雪橇留下的长长碾痕上。
雪橇上,一边绑着大块大块烤好的野猪肉,鹿排,整只的肥羊野鸡獾子和兔子,摞得老高,另外一边则牢牢绑着张茶新狩得的野味,留待处理烤熟。
历经了两个月的修行,张茶已经走出永绿带,马上便将脱离寒殇阵的禁制范围。
距离寒殇阵越远,这道白符的术力便越是强大,白日的灌注力强如泄洪,夜晚的吸取力宛如黑洞。
这些日子以来,张茶的身体与意志紧绷如铁、疲惫不堪,且一直处于极度饥饿的状态。
张茶的食量变得非常惊人,满脑子就只有吃,夜里还得被饿醒两回,不管看见了什么,都能被勾起巨大食欲。
但是,在体力巨大的消耗之下,张茶即便吃得那样多,仍然在缓慢地消瘦,这一切交换来的,是他元气与肉躯的惊人强化。
在张茶身后不远处的密林里,林风不断吹动,树木与灌木萧萧飒飒有如雨声,铺天盖地。
树叶舞动的声音之中,突然夹入了一阵树叶剧烈摇晃的声音,由远方疾速接近。
“噗。”一个圆滚滚的肥圆球突然从林中窜出,落到了一棵大树树冠的枝干上。
随后,一群母松鼠“吱吱”地欢叫着,甩动着毛尾巴,也从大树密帘般的绿色叶丛中四面八方地钻了出来,在枝叶间不断地跳来窜去,就像一群群跳出水面的鲤鱼。
肥胖的森宫混沌兽高高地站在枝干上,神情倨傲,宛如一位高高在上的皇帝。
虽然爪下那根枝干承受不住它的重量,不断下弯,发出了“吱咯咯”的呻吟,仿似马上便将折断,它两只小爪抱在身前,肥胖的身躯依旧稳如泰山。
在永绿带里,不但张茶的吃饭问题得到了解决,森宫混沌兽的心情也是大好,它在林中茂密的树冠上趾高气扬的发号施令,宠幸着它的庞大后宫。
饿了的时候,只需要用湿润的黑鼻子在风里随便一嗅,就能闻到张茶雪橇上传来的新鲜血肉和烤肉香味。
几乎只要去找张茶,张茶就是在烤肉吃,它便也能美美地混个饱。
张茶满脸风霜,脚步无比沉重,一步一步地行走在山间林旁,时至如今,白符的术力已经并非一分一毫地逐渐增强,而是每向外迈出一步都艰难如山。
张茶太痛苦了,他从来都不知道,一只胀至了极限的皮球竟然是这样的痛苦。
气海中饱胀着白符吐出的术力,早已胀至极限,多余的术力无处可去,不停在体内四处冲撞。
张茶目光涣散地望着前方的一座荒山,艰难向前踏出一步,用机械而嘶哑的嗓音,一字一字地用力说道:“我要修成武道真气。”
张茶咬紧牙关,硬挺着提起另一只脚,再次向前踏出一步,再次将声音从牙关中艰难地挤出:“我要成为修行武者。”
张茶屏住呼吸,拖着重如山峦的雪橇,一步一步向前踏去,雪橇冰刀在潮湿的土地上划出了两道深而细的划痕。
张茶声嘶力竭的怒吼声,骤然炸响在了空旷的荒山野岭之中:“我要破壳。”
张茶强忍着将被胀破的痛苦与煎熬,机械地重复着那三句话语,支撑着自己已近崩溃的意志。
正罡一剑式的行气心诀,有如本能一般,不断在他的潜意识之中回荡。
张茶体内满胀的力量便不断地以正罡一剑式的心诀疾速汇聚,再在他的嘶吼与咆哮之中,被强行压制了回去。
正罡一剑式是那样地诱人,只要一斩,便能终结这一切痛苦。
但是,张茶还没走出寒殇阵的禁制范围,一旦斩出正罡一剑式泄掉这些术力,之前忍受的一切便将前功尽弃。
张茶难如涉雪,踩踏着脚下厚重干枯的树叶,发出了一响响规律而沉重的枯叶破碎之声,他的双耳在啸叫,只觉得头重脚轻,天旋地转,意识恍惚。
张茶忽然有些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行走在地上,还是行走在了天上,他忽然有些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应该倾倒下来,才能继续前进。
就在这个时候,张茶右脚沉重地向前迈出一步,踩在了几棵灌木虬结坚硬的青褐色根干上。
灌木根干弯折的声音还未响起,张茶便猛然睁开了满布血丝的双眼,捂着胃部,头疼欲裂地低下头去,发出了一阵痛苦的干呕声。
这一脚,竟是脱离了寒殇阵的禁制范围。
只见到他身前白符的符图骤然放出光来,以着之前生涌数倍的强度,将术力灌注入了他的身体。
“啊。”张茶再也无法忍受身体濒临撑爆的痛苦,发出了一道撕裂长空的惨烈狼嚎,摔倒在了地上。
这是最为关键的时刻,自己一定要撑下去。
他咬紧牙关,颤抖着伸出手来,奋力向寒殇阵禁制范围外的方向爬去,终于整个人都爬了出去,蜷缩在地。
张茶能够感觉到,白符的术力宛如重锤一般,不断猛烈地冲击着自己的气海,每一次冲激,都会带来濒死的痛苦。
他的骨骼咯咯作响,血管开始破裂。
张茶很清楚,自己已经到了生死一线的危机时刻,再不破壳,便唯有斩出正罡一剑式才能保住自己的性命。
但是,张茶和死死盯着身边的墨门,正罡一剑式的行气心诀不断本能地行起,最终却艰难地闭上了双眼,颤抖着缩回了右手。
若是现在放弃,之前的一切便全都前功尽弃了,自己坚持了这么久,不就是为了这一刻。
一定要撑下去!撑下去!
便在张茶颤抖着几近失去意识的前一刻,“啪”的一声,他听到,一个细小的开裂声从自己的气海处传了出来。
张茶不能置信地张开了血红的双眼,这个碎裂的声音是那样的微弱沙脆,就像雏鸟破卵,蛋壳开裂。
他却感觉到自己坚如岩石的气海仿若裂开了一道无比巨大的缝隙,一下便将体内暴涨的力量全数吸取了进去。
一阵难言的轻松。
这是气海破壳了?
张茶激动得难以自抑,又感觉到自己气海的壳壁继续开裂,块块剥落。
自己体内饱涨着的元气与白符术力,通过那些缝隙滚滚地涌入了气海,便熊熊地燃烧了起来,一瞬间升华成了武道真气。
张茶清楚无比地感受着气海中雄雄奔涌的武道真气,挣扎着站起身来,心中的激动与喜悦难以言说,险些落下泪来。
自己终于破壳了,自己体内的所有元气都升华为了武道真气,自己终于成为了修行武者。
但是,白符的强大术力仍如山如海一般地向外冲涌着,再次汹涌地充满了张茶的气海,且全无停歇的势头!
这力量在他的体内不断冲击,鼓涨了他的肌肉与血脉,激得墨发不断飞扬。
张茶压抑地喘息着,仿佛能够听到自己气海被涨至极致的痛苦呻吟,眼前一阵发黑,几步踉跄。
不,这道白符太强大了,自己根本无法承受,如果再不斩出正罡一剑式泄掉它的术力,自己的气海必将破碎。
这一斩正罡一剑式,此时终于势在必发,张茶跌跌撞撞地扑到墨门前方,挣扎着拎起了墨门,硬撑着站直了身体。
这一次,正罡一剑式的心诀,真真正正地使他体内的武道真气汹涌狂暴地流转了起来,张茶高高振臂,猛然向前怒踏一步,发出了一道震天怒吼:“斩。”
墨门剑身拙钝,呼啸下斩,宛如一条出世的黑龙。
张茶骤然觉得自己身前的白符也化作了一道灼热的火焰,与自己的武道真气一起受着正罡一剑式心决的引领。
恐怖地成倍数奔涌激涨,冲入了墨门漆黑的剑身,形成了一道巨大无匹的有形剑锋,下一刹,这道巨大无匹的剑锋便像一道霹雳电光,直向一座荒山的峰顶闪击而去。
“轰”然一声,那座荒山的山顶竟被削平了一块,山体崩碎,积雪滚流。
张茶震惊的目瞪口呆,那是一道有形的剑气,自己竟然斩出了一道有形的剑气!唯有上阶境界的大修行武者,武道真气方能有形。
这一剑居然劈得那么远,威力那么大,简直比劈山大叔的那一剑还要恐怖,白符,这就是师父那道白符的力量。
张茶还没来得及再多想,已经脱力扑倒在了地上,自己咬牙硬挺了这么久,终于通过了师父的白符试炼,破壳成了修行武者。
张茶翻过身来,仰面朝天地躺在地上,尽情享受着这份得来不易的轻松舒适。
他能感受到,体内余下的武道真气正在不断宏沛地奔流运转,源源不断地给予着肌体细胞一种前所未有的强大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