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年做下来，你也赚不少吧？”
牛二比划了一下小拇指尖，谦虚地说道:“那也没多少，也就够我天天喝喝茶而已。毕竟我就是一个跑腿的，拿的是一点点小头。”
“你就没想过自己印来卖？那样抛去成本，剩下的不都是你自己的。”范存良试探地问道。
“你还别说，我是打过这主意。好在有人动手能力比我强，下手更快，反而让我躲过一劫。”
“此话怎讲？”
“有人照着这个来印，一本书也就错了几个字，最后闹出事故，差点出人命。后来就没人敢随便印了。你就算想印，一般的印书馆也不敢接这个生意，万一出来问题，赔不起。刚才你找我，我还以为你这本书出了问题呢，吓了我一跳。”
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如果是关键的几个字出了差错，不仅蹉跎了时光，甚至会损害身体。范存良一想，如果自己练了几年没有进展，最后发现是功法出了错，那肯定也会发疯的。
“有个事情我不大明白，刚才街上那个人把这本书拿给我看的时候，特意遮挡了一下。现在这门生意，有什么见不得光的吗？”
牛二听了之后，忍不住笑着说道:“我猜他不是害怕别的，而是担心别人坏了他的生意。你要是多走走，肯定就能发现这书满大街都是。”
范存良被牛二笑得有些窘迫。他意识到自己这几年一心扑在修行上，两耳不闻窗外事，有些忘记了人情世故。换作是以前，这样的小伎俩绝对骗不过他。
“没人管这个事情吗？”
牛二觉得他这个问题有些奇怪:“他又没有逼着你买吧，既然不是强买强卖，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我是说，这功法公开买卖，没人管吗？”
在范存良心里，修行是一件非常高大、神圣的事情。修行的功法也应该被好好对待，岂能和一般的杂货混为一谈，拿到大街上来卖。
牛二满不在乎地说道:“这事情只要张茶不管，别人谁也管不了？”
“为什么，这跟张茶有什么关系？”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张茶可是七大门派的总护法。整个东部七个领域修行方面的事情，都归张茶管。”
以前大家只知道把修行者都称为仙人。至于各位仙人之间水平的高低和权力的大小，谁也弄不清楚。
就拿张茶来说，大家只知道他去修行，成了法力高强的仙人。至于其他方面的东西，大家根本不了解，也没有途径去了解。
这几年，随着跟修行界的人接触越来越多，以及一些书籍的普及，东部七国的普通人也知道了许多修行界的常识。比如，现在大家都懂得了筑基、金丹和虚空的差别，也知道天下存在几大修行门派。
当然，在长安人的心目中，东方七派肯定是非常强大，足以与四大门派并列。至于作为长安城骄傲的张茶，身为东方七派总护法，更是强大之中最强大的存在。像是牛二这样的人，提起张茶也是一脸的骄傲，感觉与有荣焉。
“张茶怎么会同意你们这样四处卖修行功法呢，这样不就乱套了吗？”
范存良虽然没有证据，但是还是可以断定，如果是空见山的人，是绝对不允许修行功法流传出去的。
“所以说你不是张茶，也成不了张茶。张茶修行五年的时候，已经能够在天上飞了。”
“我哪里能够跟张茶相提并论。我只是奇怪，为什么张茶不阻止修行功法的流行。”
“你这个人好奇怪啊，为什么要阻止呢？阻止了不是砸我的饭碗吗。”
牛二是在长安城长大的。在他的记忆里，并没有非常强烈的仙凡对立感受。在他看来，即使是仙人中最强大的张茶，也并不是高高在上、冷漠无情的模样。所以，他理解不了范存良的思维。
范家比普通人离空见山更近，也更了解那些修行者的品性。范存良同样理解不了牛二的想法，觉得他考虑问题太简单了。
就像现在，牛二明明知道他开始修行了，将来可能会成为仙人，为什么还能够像过去一样谈笑风生，没有一点拘谨和谦卑呢？
这也很奇怪。
“修行的人多了，难道不会影响到七大门派地位，影响到张茶权势吗？”
牛二像看傻瓜一样，看着范存良:“以前有人想着成为第二个张茶。现在大家了解到修行界的情况，没有人会这么狂妄了。就凭你们也想影响张茶？等你们强大了，张茶肯定不知道会强到什么程度呢。”
这天聊不下去了，范存良只好找了个借口起身告辞。
告别牛二之后，范存良仔细思考了一下，觉得如果把修行书籍运到晋国去卖，一定大有可为。
功法他已经检验过了，没有问题。范家在晋国的售卖渠道也是现成的。目前唯一需要确定的是，这件事情有没有被其他人抢了先机。
这种事情交给其他人办，范存良不放心。他决定亲自回晋阳一趟，跟范怀民好好商议一下。一晃离开晋阳也快十年了，他也想回家看看。
想到就去做，范存良没有耽误时间，稍做准备就踏上回乡之路。
原本一路都很顺利，等到即将出卫国的时候，范存良发现前方的路被堵住了。
范存良找人打听:“前面在做什么，怎么大家等在这里不走了呢？”
“晋国那边设了关卡，搜查来往的客商，大伙儿正排队等待呢。”
在范存良的印象中，以前从这里经过的时候，没遇到过什么关卡。
“搜查什么东西？”
“主要是搜查两样东西:一个是丹药，还有一个是修行方面的书籍。你要是身上带着这两样东西，赶紧在卫国这边处理了。要不然，到了晋国那边被搜查出来会很麻烦。”
丹药，范存良没有携带。但是修行方面的书，他马车里可是装了不少。
这些书都是他从牛二那里买来的，准备先拿到晋阳城试试水。
“怎么处理？”
“卫国这边有人收购这些东西，当然了价格要稍微打一些折扣。”
“这边的人不会没收吗？”
“东部七国又没有禁止大家看修行方面的书，为什么没收啊？”
“那晋国为什么要没收呢？”
“谁知道呢，也许他们是穷疯了吧。”
要是一般人，肯定就按照路人的意见，把这些书赶紧都处理了，省得惹出麻烦。范存良不愧是出生于世代经商的范家，敏锐第发现了这里面蕴藏的机会。
在这里设卡阻拦，说明晋国人已经知道这类书籍的存在。这就省去了他在多费口舌，再四处跟人解释。有人拦截，那就表明真正流入晋国的书，不会太多，价格也就不会太便宜。
对于晋国的情况，范存良还是比较了解的。像这种底层干活的人，想要收买的话，代价不会太大。如果借此机会，能够把这个关节打通，以后这就是一条生财之路。
把马车在路边停好，范存良决定先去前面的关卡处探探情况。
范存良先在远处观察了一会儿。他越看越觉得坐镇关卡的人有些熟悉。
范存良走上前去，试探地问道:“你是范平？”
“吆，公子爷，您好，没想到在这里还能碰上您。”
范平是范家的豢养的打手，负责搞定范家生意遇到的麻烦事。他见到了范存良，可不敢继续摆威风，立刻换了一张笑脸，很热情地跑过来问候。
确认是范平，范存良的态度立马变了。他端起了范家公子的架子，面对范平的热情问候，只是很冷淡地点了点头。
范平也不以为意。他早已习惯了这种态度。
范存良指着繁忙的关卡，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都是老爷吩咐的。他让我在这里设卡，不让东部的丹药流入我们晋国。”
范存良没想到，在这里设立关卡，竟然是范怀民的主意。
“这是怎么回事？”
“这几年，从东部携带丹药回晋国卖的人太多了，严重影响我们范家的生意。后来老爷就跟孙家建议，在边境各处要道，设立卡口，严格禁止往来的客商携带丹药进入晋国。”
“我怎么听说还要查修行方面的书籍？”
“对的。一开始老爷只是吩咐我要严查丹药。前段时间，老爷突然又传来命令，说是修行方面的书籍也不让进入晋国。”
“你可知道是因为什么？”
“这我就不清楚了。我就是干活的，哪敢问那么多啊。”
“好吧，我知道了。我一会儿要过去，也用检查吗？”
“那怎么可能呢，您这是跟我开玩笑呢。公子爷您要通过的话，我这就叫人先清理出一条通道出来，让您先走。”
范存良没有拒绝范平的好意，给了他一个表现的机会。
就这样，范存良的马车大摇大摆地通过了卫晋两国交界处的关卡。
此后，路上没再遇到什么意外的事情，范存良顺利回到晋阳城。
一别十年，晋阳城的变化并不大，但范存良却找不到当年的自信与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