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成功把丽贝卡拽到了客厅。
接下来的步骤是这样的,先把娇小伊妮德放到桌面上,然后让丽贝卡坐过来,接着翻开日记本的对应页码,推到她面前:
“来你把这段念出来。”
“1840年……”
“不是,你往后念,随便从中间找一段开始。”
“嗯……亲爱的执法官长用腿缩住了我的腰…这他妈什么啊!”(差点掀桌)
但桌子被迈洛单手摁住了。
他明确感受到了伊妮德布娃娃内的沉睡意志有了一丝轻微的波动,于是对丽贝卡说道:“你从第三段开始念。”
看迈洛那认真的样子不像是在开玩笑,丽贝卡将信将疑,但还是把日记本拿回来继续念课文:
“我太喜欢丽贝卡的表情了,尤其是当执法官长终于坐到了我脸上……我他妈!”
后续的内容丽贝卡真的没那个本事亲口念出来。
那日记本上那些绘声绘色的文字笔触就像是一根根滚烫的烙铁,烟气辣眼的同时还在炙烤和玷污她的灵魂。
哪怕只是大致瞥上一眼,丽贝卡脖子以上的部位就全都已经红得吓人,不知道还以为她也变成炎魔后代了。
“又来一个红皮烤鸭?”
丽贝卡一扭头发现艾玛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搬来椅子坐到她旁边,双手托着下巴两眼泛着光。
“那我来念。”一旁迈洛抢过日记本,用朗诵的语气念道:“我把案子搞砸了,执法官长说要狠狠惩罚我……”
咔嚓!
执法官长是真的急了,她直接抽枪抵到了迈洛脑袋上。
迈洛很识相地把日记本丢到了艾玛那边。
艾玛歪过脑袋看了一眼:
“嘶…小伊连你喜欢动枪的习惯都梦到了啊……听这段——她把那把带有体温的转轮枪的枪管放进了我的……”
“砰!”
丽贝卡直接朝着天花板开了一枪。
成功用枪声掩盖住了艾玛即将说出口的那个词。
而且这一枪精准无误地打断了吊灯的固定位置,正架吊灯咣当一声砸了下来,其中的玻璃结构摔了个稀碎。
此时严正好推门而入。
于是夜魔大人又被吓了一跳。
在他的概念里,当那三个女人集合了,瓦尔罗坎家就是世界上最危险的地方之一,这里迟早是要出大事的,谁也救不了这个家。
所以当他看到红头发疯婆手中那冒着烟的枪管子以及地上稀碎的吊灯的时候,一秒钟的思考时间都没有浪费,直接转头就溜。
那红头发的疯婆娘这几年不知道怎么练的,一枪能在上位者脸上崩个大窟窿出来。
至于那黑头发的疯婆娘就更加不好惹了,据说她还是普通人那会儿,就敢把贵族伯爵当街炸碎。血月浩劫里还想跟迈洛一起引爆什么可怕的东西跟诸神玉石俱焚。
这架要真的打起来,十个夜魔都拉不住的。
赶紧开溜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站住!”
不出意外,严一转头就被呵停了步伐。
“哎……”他叹了口气,嘀咕了一声:“我爱你,小炎。”
然后步伐坚定地走回了瓦尔罗坎家的客厅。
……
直到了解了事情来龙去脉,严才松了一口气。
这场闹剧也以唤醒娇小伊妮德失败的结局收场。
从始至终伊妮德都趴在桌子上无动于衷,反倒是丽贝卡炸了毛。
连哄带劝的总算是把人安抚下来。
迈洛终于有空问严:“你这大半夜的不去城里拉仇恨跑来我这里干什么?”
“哦!”严这才想起这一趟的目的,连忙说:
“差点忘了!我来是想告诉你们,城郊的迷雾散了一些,教会又出现了!”
“什么?”
迈洛揣上娇小伊妮德。
“走,看看去。”
……
巍峨的高桥背后,是拒人千里的钟塔。
那熟悉的一幕印刻在迷雾汇成的背景下,显得深邃又魔幻。
迈洛一家人与教会、黄金树渊源颇深,双方的命运就像是交织在一起一样,甚至一切动乱的源头都可以追溯到这座高桥之上。
在他们刚刚回归楠薇城的时候,这里是看不到高桥与教会的。
但严没有撒谎,它们真的出现了。
这说明伊妮德梦境里教会是存在的。
“一会儿迪拉肖不会从里面冒出来吧。”
迈洛自言自语地嘀咕了一声。
他们径直穿过大桥来到了那座熟悉的祈福广场,但迪拉肖并没有出现。
事实上往日里即便是深夜也能看到的信徒身影此刻一个也没有,不仅是信徒,连教会的神职人员都看不到。
整座祈福广场空空荡荡。
台阶之上,大教堂里也没有传出幽幽圣歌。
是的,教会是空的,里面什么人都没有,可周遭的一切死物却也并不显得陈旧破败,大教堂门前洗脸的圣水也未曾断绝,仿佛昨日这里还曾举办过盛大的祈福大会。
而如今,廊道之间唯一还算沾点“人气”的,只有那壁画上描绘的一张张陌生面孔了。
大教堂、廊道、宿舍区、星辰钟塔、大主教堂,全都空无一人。
非要说与记忆中的教会有什么不同的话,大概就是教堂深处那座黄金树雕塑了。
清醒世界的教会里,黄金树雕塑是生机勃勃的姿态,那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少女大主教就时常跪在雕塑前祈福。
而如今的雕塑,却成了倒挂的黄金树。
它像是被人从土里剖了出来。
每一根枝叶都枯萎、衰败地垂向地面,像是旧时代被吊死在高桥下的重罪犯的脚……
原本蓬勃向上的茂密枝叶,如今换成了狰狞、扭曲的根蔓。
倒挂黄金树……
是什么征兆么?
说明黄金树之神遇难了?还是说…发生了某种异变?
不管它预示了什么,迈洛总是觉得这一幕有些似曾相识。
仔细回想一下,很快就在记忆中找到了与之对应的一个图案。
他的眼眸中隐隐浮现出一抹凝重的神色。
那是数年前的雨夜。
迈洛从城南执法所的雨水井进入了地下管网。
在某个分叉口,他见到了自己人生中获取的第一枚古老图腾,至少他一直以为那是古老图腾的一种。
罗本女儿的尸体在莫名诡异力量的驱动下,于墙壁上绘制的,正是倒挂黄金树的图腾。
正是那个图腾,成为了迈洛晋升窥视者的契机。
他始终都认为那只是古老神祇留下的一种记号或者文字。
但如今教会的雕塑已经证明,事情远非迈洛所想的那么简单。
至少,这么多年过去,他也从来都没有弄明白那个倒挂黄金树的狰狞图腾到底代表着什么。
……
“其他地方什么人都没有。”
这时,分散在教会各处的严、艾玛他们也逐一返回。
丽贝卡也回到教堂,对迈洛摇头说道:
“黛西不在这里。”
然而迈洛却道:
“我想我还知道一个地方。”
……
那地方他去过不止一次了。
未见之地。
在教会未建成的后半部分,是苏美鲁人的遗迹,通过一系列的断裂古桥、机械升降梯和遗迹隧道便可到达地表之下的古遗迹,最终来到苏美鲁人的祭坛前。
而在这里,迈洛他们也终于找到了整座教会里唯一能算得上是“活物”的东西。
那东西,就在敬拜坑底。
“这里是黄金树曾经扎根的地方,也是苏美鲁人的祭坛。”
迈洛走到了那座黑漆漆的巨坑边缘。
“黄金树在清醒世界死去,靠着信仰的力量在幻梦境得以重生,也成就了祂的神格,而留下的残躯,那没有被火焚烧殆尽的部分,被一只虫子啃噬了。”
他没有在丽贝卡面前提及黛西曾把被放弃的信徒丢入敬拜坑喂食虫子的事情。
而是沉默片刻之后,对着敬拜坑内喊了一声:
“滚出来!”
坑底的那只蛀虫和迈洛是认识的。
它肯定是死在的血月浩劫之中,那时候的未见之地已经变成了猩红山脉。
但不知为何,在伊妮德梦境里,在这座被创造出来的楠薇城里,蛀虫又活过来了。
也许这就是悲伤三女士口中所说的,堕落的神祇有可能借助强大造梦者的力量从深渊返回……
可,究竟是通过什么方式?
……
敬拜坑中开始传来沉重物体蠕动的声音。
在一段时间之后,某个臃肿的物体从黑暗中探出了头颅。
那是一只巨大的蠕虫。
它的头部除了有数不尽的触爪与左右分开的獠牙,最令人感到恶寒的还是头顶上的那四对虫眼。
但迈洛在见到这家伙的第一眼时就已经察觉到了异样。
“不对劲。”
它头颅以下那肥硕、庞大的身躯里贯穿着无数的漆黑根蔓,每一根都深深刺入它的躯干,不,准确地说,根蔓是从它身体里长出来的。
这些根蔓形态扭曲狰狞,与总教堂深处倒挂黄金树雕塑上所描绘的一模一样……
而当蛀虫目光锁定到迈洛身上的时候,它那四对眼眸里泛起的是极致的恶意与陌生感。
真正的蛀虫已经死了。
现在寄宿在它身上的,是别的某种东西。
它对这种人撑开了口器发出嘶吼的声音。
“嘶!!!!”
可下一秒,恐怖的嘶吼声又变成了人语。
那声音中夹杂着年迈老妪、幼童、成年女性与男性的声线。
“瓦尔罗坎……”
蛀虫的眼眸最终锁定着的并非是迈洛,而是迈洛腰间挂着的娇小伊妮德。
那扭曲的声音将欲说的话语一个字一个字地呕了出来:
“既然……你…不愿杀死神祇回归的可能性……”
“就请……抹去所有可能成为神躯的活物。”
“记住……所有即将从深渊返回的…将不再是昔日的诸神……”
“我…也不在是昔日的黄金树了……”
“所以务必…抹除它们……”
“嘶!!!!”
那声嘶力竭的悲伤话语断绝,蛀虫的嘶吼声再次占据主导。
蛀虫庞大躯体中的恐怖根蔓开始蠕动。
这一幕就像是迈洛曾经被种下根蔓诅咒的样子,但他很清楚,自己身上曾经附着的根蔓不过是黄金树的仆从们所使用的手段,而眼下蛀虫体内的,散发着浓郁的混沌味道。
黛西还曾对迈洛说过,蛀虫啃噬了黄金树的残骸,本质上等于承接了祂在清醒世界仅有的赐福之力。
而如今,复活的它成为了所谓的“神躯”。
这个称呼他可不陌生。
“所以可以动手了吗?”
再看自己身后,转轮枪和夜魔的双翼都已经蓄势待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