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府邸的公子仲林俨然变了一个人,整个人散发着一股令人捉摸不透的气质。
见他回来,洪坤立刻上前问候。
“如何?此事可成?”
对方没说话,颤颤巍巍从怀中掏出了一枚玉玺,不用说,大势已定。
“王上他现在怎么样?”
“父王……先王已经驾崩了,依先生看,如今是立刻拿出诏书前往王宫登基还是……”
“不!等!等赵正言动手,唯有他处理掉两位嫡子,嫡子不存之时,王上的大位才会名正言顺!”
在洪坤看来,二公子和三公子,皆是王位的垫脚石,有赵正言帮忙操刀,自然是再方便不过。
“王上如今得快些拟定诏令,暗中统辖练兵台的将领,兵权在手,王权方可实至名归!”
眼下玉玺都在公子仲林手上,那两个练兵台的将军,想必不会不识时务。
昨儿个他们派去的门客,在见了那二位将军后没多久就被下达了逐客令,不过如今情况有变,将军也得下马相迎。
按洪坤的计划,等赵正言扶持的傀儡新君一出来,就让公子仲林带着传位诏书和军队进入王宫,方可使得百官信服。
他们这边在做着各种准备,赵太师那边也在做着立新君的各种准备。
那些官员们折腾到大半夜,自觉没趣,悻悻地离开了太师府。
百官一走,赵正言立刻派人去打探王上的情况,顺便做着另一手准备,同时通知二公子,三公子,让他们在子时进宫,商议立储一事。
白天上朝的时候有些官员一言不发,他们都是暗中支持这二位公子的存在,他们也各自成党,跟着自己押定的新君阔步赶往王宫。
此刻的赵太师,正高坐于宫门楼之上,看着远远朝宫门走来的两位公子,只感觉一切尽在掌握。
只要等到明天,一切都可变成现实,整个大蜀朝都会彻底被他掌握,过两年逼迫幼主退位,他就能成为真正的王!
真正的王……念及此处,赵太师的嘴角都不自觉地微微上扬。
就在他沉迷于幻想之际,一个跌跌撞撞的侍卫,让他惊醒过来。
侍卫慌慌张张地俯下身子,在其耳边不知说了些什么。
“什么!王上驾崩了?而且下午的时候,守卫还莫名其妙晕了一会儿?”
“太师大人放心,他们说是自己一时间太困了……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见太师如此慌张,侍卫出言安慰道。
“不!肯定发生了什么!赵岩,按计划行事,此地你来指挥!”
直觉敏锐的赵太师留下此言,便匆忙离开了王宫,命令马车悄然赶往城西那边。
他一边走,一边就在思索着到底发生了什么。
为何朝野上忽然会出现有关“立新君”的传言,而且在这种关键时刻,王上会驾崩?
按那个老狐狸的心思,他要是见不到一个他认可的儿子,他就会强撑着一口气,也就是说……
一瞬间,事情的脉络便被他理清,坐在马车上的赵太师被吓得止不住发抖。
到底是哪个公子在暗中做出这些事?
不……这一切已经不重要了,眼下就是一场时差战,他手上有诏书,对方手上也有诏书,就看谁事先把新君推上位且掌握兵权。
哪方动作快,哪方阵营就赢!
“改道,去十四公子府!快!”
赵太师临危不乱,对着车夫指挥道。
“好嘞!大人您坐稳!”
此刻的洪坤等人,也是紧张得不行,因为他已经透过藏在二位公子身上的蛊虫视角,目睹了宫门外的血腥政变。
除世子外的两位嫡子一脸茫然,他们还没反应过来,背后的那些官员们就被忽然从宫门内提前埋伏着的甲士给砍翻。
哀嚎声时不时地响起,不绝于耳。
“你……你们怎敢!老夫是太师的人!当朝卿事,奉命跟随二公子入宫……”
一个老头拿着宝剑,义正言辞地指着一个甲士怒骂,可惜他话还没说完,就被砍死在宫门前。
“太师大人……我要见太师大人……”
这些甲士训练有素,面对朝臣的怒骂只字不言。
只消片刻,宫门外就摆满了尸体,他们有的人甚至还没拔出剑,死不瞑目。
“王上,咱们的动作也得快些了!如今二公子和三公子已死,咱们现在就去练兵台执掌三军,只要朝中出现什么动静,立刻动手!我等三人愿随王上同往,为王护驾!”
“好!有劳三位先生了!”
公子仲林立刻回到房间,换上铠甲,带着洪坤他们三个还有家丁门客们往郊外的练兵台赶。
路遇阻拦者,皆以一剑杀之。
“赵太师,我父王怎么了?”
年仅八岁的十四公子正胤,眨着明亮的大眼睛问道。
“正胤大人,您进宫就知道了!”
赵太师没多说什么,只是催促着车夫快马加鞭往王宫赶。
刚到宫门口,二人就闻到了浓烈的血腥味。
赵太师下马车,找来两个侍卫,让他们负责带着小公子赶往放着蜀王尸体的灵堂。
看十四公子走远,他这才叫来了自己的心腹赵岩。
“岩儿,练兵台那里的情况如何?”
赵岩叹了口气,回禀道:
“那几个将军的态度忽然转变,就像是受到什么指示了一般,义父您看……”
赵太师点点头,也没说什么,袖口一甩,转身朝着蜀王的灵堂走去。
“对了,记住了,五更的时候,通告百官,就说王上驾崩,令百官入朝,朝议王上的后事。”
灵堂开设在天乾宫,离天遗殿并不远,乃是蜀王平日里生活起居的地方。
赵太师还没进去,便远远听见孩童的哭声,推开门一看,只见十四公子正胤正抱着蜀王遗体痛哭。
“王上还请节哀……先王驾崩,最悲莫过于老臣,还希望王上能重振精神,莫要哭坏了身子,为我大蜀的江山社稷着想!”
“王……王上?”
十四公子明显没听懂对方的意思,赵太师也不多说,从袖口中拿出了先王诏书交给了他。
对方在看过诏书上的内容后,心情久久难以平复,瘫坐在棺椁旁,艰难喘息着。
他不理解,自己作为庶出,为何会被立为世子。
“我的那几位兄长呢?为何……”
“王上您就别问了,这一切都是先王的意思,王上您还是早些振作起来吧,君临天下!”
之后的三个时辰内,十四公子一直在赵太师的指导下,学习明日朝会时的话术。
“王上,有些臣子狼子野心,在这种情况下喜欢搅动大局,老臣会为王上好好留意一番,这种奸佞不除,我大蜀便一日难安!”
“我……本王谢过太师了!太师劳苦功高,现在本王宣布,加封太师赵正言为我新朝太保,掌辅王监国之权!”
十四公子感激无比,当即就让赵正言的地位再上一层。
五更的时候,所有的朝臣收到王上驾崩的消息,纷纷换上白色的丧服,匆匆赶往王宫。
大家对此事也不感到太意外,王上春秋高,而且纵情声色,前些日子就尽显衰颓之相。
只不过……对于这新君的人选,大家还是颇为关心的。
也不知是不是传言中说的那般,在二公子和三公子中选一人出来?
不过国不可一日无君,从另外两位嫡子中选出一人倒也合适。
当大家赶往天乾宫的时候,就看见赵太师和十四公子并排而立,许多赵太师的门人,已经恭恭敬敬地跪在十四公子的面前。
有人很快就反应了过来,指着赵太师的鼻子怒骂道:
“奸贼!你这是什么意思?”
“刘大人稍安勿躁!赵某这里有先王亲笔的传位诏书!眼下各位大人都在,倒是能一起做个见证!”
领头的丞相和府尹纷纷上前,捧起诏书进行查看,而站在后面围观的朝臣们在确定诏书上的内容后也纷纷奔走相告。
一时间,整个天乾宫乱成了一锅粥。
“不!定是赵正言你这奸贼从中教唆!三公子何在?老夫要亲自见他!”
一个激动的老臣怒喝道,他是当朝丞相,也是三公子的亲娘舅。
就在众人激动的时候,两个侍卫忽然来报。
“报!诸位大人,我等在城外接天园中,发现了二公子和三公子还有一干朝臣的尸体!”
此言一出,整个场面先是一静,而后变得更为混乱。
“噗!”
丞相急血攻心,一口喷了出来,将胸口处燃得绯红。
“李相国!”
“相国大人!”
众人纷纷上前扶起。
“诸位都看到了吧,就容赵某,来讲讲此间的原委。”
先王认为自己时日不多,世子无法及时赶回,便打算在二公子和三公子里面选一个新君。
原本说在昨晚给二位公子一个考验,以此将新君给选出来。
谁知这二人在抵达先王所居的接天园的时候,因为王位的选定产生了冲突,两帮人最后在血拼之下尽皆身死。
“唉,先王当时也是因为此事气急攻心,在拟定传位诏书后便溘然长逝!所以,十四公子乃是先王驾崩前亲自选定的新君!名正言顺!”
赵太师对两位公子的死表示遗憾,但其在之后话锋一转,表明了王位的合理性。
“就算如此!王位也该四公子来继承,轮不到一个八岁的小孩!老夫不认!老夫这就赶往边陲之地,老夫要号召三百诸侯进京勤王!迎回真正的新君!”
李丞相甩了甩袍服,就要转身离去。
见李相一走,大批的官员们也纷纷离开天乾宫,他们要用自己的行动来清君侧,迎回真正的新君。
“老东西!本王的王位,乃是父王认可的,你怎敢……”
十四公子气得龇牙咧嘴,虽说他的心都还在止不住地狂跳,但自己是王上,就应该拿出王的气势。
“哼!竖子!”
老丞相看都没看对方一眼,带着百官推开大门。
结果门推开的一瞬间,就是一把铜剑刺来,铜剑穿喉而过,老丞相当场气绝。
随后,几扇大门纷纷被从外推开,无数的甲士带着兵器如潮水般涌入大殿之中。
赵太师捋了捋胡须笑道:
“禁军将士们,告诉这些大人们,你们听命于谁?”
“回诸位大人,我等皆听命于王上,没有王上的准许,任何人不得私自离开大殿一步,违者杀无赦!”
“不知十四公子可有传国玉玺作为佐证?不见传国玉玺,我等俱不承认十四公子的王位!吾辈士族也绝非贪生怕死之辈!不过你若是敢杀了我等,你这伪王,必将遭到天下人的耻笑!”
眼下丞相已死,诸臣群龙无首,还是天遗府尹出面,透过层层刀光,厉声质问坐在龙椅上的十四公子。
赵正言心中一沉,到底还是来了,他什么都准备好了,就是没有弄到玉玺。
那老家伙太狡猾了,逼他写出一份假的传位诏书已然是极限,传国玉玺根本找寻不到!
就在赵正言想说什么的时候,地面传来了微微的震动,片刻后,一阵马蹄声自宫门那边传来。
一个人影出现在了天乾宫外,阳光照耀下,显得此人格外高大。
他从怀中掏出一方印,高声道:
“刘府尹,你的话本王听到了,传国玉玺在本王这里!来人呐!速速入宫平叛,本王今日要还这世间一个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