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不该问。
沈星渡心里发出冷笑。
原来她的人生竟是一场笑话。
皇帝为了能再见到母亲用她做饵。
沈太傅为了得到皇帝的照拂将她当做升官发财的倚仗。
从来就没有人真的爱她,她却误以为自己是被偏爱的那一个。
所以沈星渡虽从小未长在皇帝身边,却从小到大时时刻刻被皇帝监视着。
她分辨不出这监视里有多少是出于对她的真心疼爱,有多少是出于对等到母亲现身的执念。
沈星渡最后只问了陈大监一个问题:
“我之前大病一场,陈大监可知晓?”
陈大监并未在第一时间领会沈星渡这个问题的意思。
只是跟着下意识的反应点了点头。
知晓就好。
沈星渡压下心中波涛,故作镇定地问:
“我那次病得很重,父皇既然时时派人盯着沈府,为何任由我独自病着?”
沈星渡粉白的小脸上是满目的期艾。
陈大监脸色明显急转直下,拢了眉头,满面为难。
倒不是不知道,偏就是知道,却不能说。
那个时候,原本太医都吩咐好了,药箱都取了要去沈府为沈星渡问诊。
却突然有消息称在京都内见到了梅妃的行踪。
皇帝等了十几年,仍对梅妃情深不改,日日煎心。
终于盼到了那么一点希望。
他当时认为,梅妃若是知道沈星渡病得那样严重,一定会去沈府看她。
于是他按下了太医没让去。
就是后来沈太傅反复来请了两回,也没松口让太医去看沈星渡一眼。
他原想着,太医不去,沈府也会请市面上最好的大夫去看。
沈星渡总归不会出事。
但是她不能好的太快,万一梅妃从此踪迹全无,再相见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
他万万没有想到沈太傅竟然那样目光短浅,只一次的病没有及时派去太医,他就胡乱猜测沈星渡彻底失了君恩。
就连沈星渡从小的娃娃亲陆家的那个少爷,都突然改成和沈太傅的亲生女儿定亲。
这件事在皇帝心里是不能原谅的。
陆家如今已经得了教训。
沈太傅他只是还没有想好如何处置。
沈星渡在外人眼里还是沈家的嫡女。
父女初相认之时,沈星渡又宁愿不做真正的公主,只做一个义女也要留在沈家。
皇帝摸不准沈星渡对沈家的感情有多深。
故而他投鼠忌器,不能轻易毁了沈太傅,也不敢随意发落沈家。
所以他故意找所有机会盛赞沈行章,只因他知晓沈行章是个难当大任,把持不住的性子。
他既不给实际的重任,也不给实际的赏赐,只一味地将他捧到高处,是心里憋着气的。
自从将沈星渡认回来,皇帝没有一日不后悔。
可人责怪自己是很难的,皇帝心里的悔意全都变成对沈太傅的憎恶。
沈星渡每一次的亲昵撒娇,都让皇帝觉得沈行章实在不配抚养他金娇玉贵的女儿十六年。
这些话,陈大监不知如何拿捏分寸透露给沈星渡知道。
最后只好模棱两可地回答:
“那时原本是吩咐了太医去诊治的。
可那时突然得到了梅妃的消息。
圣上盼着梅妃忧心殿下的病情,能够现身。
故而没有……没有第一时间将殿下的病治好。
圣上只是想再拖上一些时日,许就能见到梅妃了。
谁知那沈太傅……”
陈大监不能替皇帝狡辩,万一沈星渡心里和沈太傅更亲近,这样的狡辩只会加深父女间的误会。
于是陈大监及时住了嘴。
陈大监心里想着,说到这里便够了。
德康殿下是个心灵通透的温柔姑娘,一定能理解圣上对梅妃娘娘的一片真情。
陈大监却想不到沈星渡对皇帝没有感情,对梅妃也同样毫无感情。
对于沈星渡来说,梅妃和蒋氏没有什么分别。
不,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她还不如蒋氏。
蒋氏对沈月娥可是一心一意护着的。
就像母鸡护鸡仔一样,恨不能随时随地的为沈月娥撑起一片天地。
而梅妃只是生下了她,抛下了她。
皇帝爱她爱的死去活来,沈星渡不爱。
她缺母爱,但是不渴求。
听了陈大监的话,只让沈星渡庆幸。
庆幸她当初听了师傅的忠告,把皇帝当个冤大头来利用。
没有对这迟来的父爱动一丝真心。
师傅一定是神仙下凡来帮她的。
若是她才从沈太傅的虚情假意里爬出来,又一头栽进皇帝这个便宜爹的陷阱里。
她会恨自己的愚蠢。
沈星渡蔫蔫地将头靠在了雁南飞的肩膀上。
雁南飞察觉到她情绪不好,还未来得及问,就听沈星渡哑着嗓音问:
“官人,你今后永远都不会骗我的,对么?”
雁南飞心下一动,莫不是她知道了什么?
又在试探?
雁南飞没有回答,伸出手臂将人圈在怀里。
像哄孩子似的,拍了拍沈星渡的大腿外侧。
“不生气了?”
这一问可坏了。
沈星渡因为陈大监的话心里凄楚,一时倒忘了这茬口。
被雁南飞一提醒又想起来了。
“噌”的一声又从雁南飞的肩上弹起来,笔直地坐了起来。
不自觉地用手拢了拢因倚靠在雁南飞的肩膀上而弄乱的耳边碎发。
“生气!
谁说我不生气了?
我从小到大还从来没人敢打我!
你竟然打我!”
雁南飞倾身而上,将人压在车厢内壁上。
沉着声音,耍着无赖:
“不过是拍了两下屁股,怎么能叫打?
我都没用力!”
沈星渡羞得伸手打他的嘴。
“你还要说出来
你不知羞,我还要脸!”
沈星渡将脸偏向一侧,故意不去看他。
那么大的人,哪有打屁股的?
她小时候都没有被打过屁股。
早晨才说了要放皇榜招驸马的荤话,就被雁南飞压在榻上打了屁股。
当时已经很羞耻了,都不敢喊出声,害怕将下人引来看见这情形更加丢人。
直到被气哭了,雁南飞才停手。
雁南飞手上却强势的揉着早晨打过的地方,嘴上仍不饶人:
“你都要广招驸马了。
我不过是小惩大诫,稍微行使了一下夫权。
偏你还专戳人肺管子。
明知自己有贪图美色的前科,还说要找比我俊美的。
明知为夫虚长你几岁,还偏说要找比我年轻的。
该打!
晚上还要罚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