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S01E27–九月–儿童连续诱拐事件(下)

它睁开眼睛的时候,看见的是两个女孩。

狭小简陋的木房,低矮的天花板,昏暗的光线,一眼看上去逼仄又拥挤,唯有温暖而干燥的空气比外面阴沉沉的暴雨要讨喜多了。

更年幼一些的女孩小心翼翼地把它抱在怀里,掰开它的嘴吻给另一个巫女装的少女查看。巫女半蹲在她的身前,轻柔地摸索过它的牙床。

柔软而湿热的口腔里一片光滑,连一点米尖都没有,还是只没有长出乳牙的幼崽呢。她这么想着,又捏着幼犬的嘴吻侧了侧,以便让火塘里的火光能更清晰地照进去。

舌苔看起来也非常健康,没有什么病气。

奇怪,如果全都没什么问题的话,为什么会被母兽抛弃呢……还是说,是大雨的时候巢穴被毁、或者母兽捕猎的时候出了意外?但犬科不是群居的么……

不过,在这样妖魔横行的时代,发生什么样的悲剧都只是日常的一部分,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不管是年幼的枫还是她,早就已经适应了,只是再次看见的时候,仍然会有些难过而已。

巫女非常自然地在软得不像样的绒毛上蹭了蹭指尖,微笑起来:“太好了,枫。和你想的一样,还是只刚出生不到两周的小狗呢。”

“那……姐姐,我们可以留下它吗?”qupi.org 龙虾小说网

在女孩紧张的视线里,巫女继续着自己的检查,依次捏过它的四肢和腹部:“唔……没有什么受伤的地方,看上去很健康。”

“嗯……好吧,留下也没关系。”她衡量着说道,只是仍然有些发愁,“虽然我不知道它能做什么……”

村子里确实不多一只小狗的口粮,但要从哪弄来奶喂它呢?现在的那几只家犬和耕牛似乎都没有在哺乳期的,骡马那边不知道有没有呢……

“留下来看家也不错嘛!”被称为枫的女孩显得非常开心的样子,搂着幼崽,脸埋在它柔软的毛发上蹭个不停。

而幼崽早就重新闭着眼睛,在奇妙的安心感中睡着了。

关于那天的事,都是枫在之后的日子里,间间断断地告诉它的。

等它终于长大一点,可以踉踉跄跄地跟着枫到处跑的时候,巫女大人编织的红绳也已经完成了。那条精致的红绳上串着或大或小的尖牙,打磨光滑,像是什么艺术品一样。

她把已经开始吃肉的幼兽捞起放在膝盖上,仔细地系上了那条项链。自脐带被啪地一声切断的那个瞬间*便一同被切断的与世界的联系,似乎再次被连接了起来。

枫就趴在两人旁边,一如既往的无忧无虑,高高兴兴地看着。

虽然巫女小心地调整了很久,但这个东西勒的它还是有些难受。从井里被救起的幼兽不适应地晃了很久的头,又不停地拿爪子拨弄,希冀能把它摘下来。

“不可以哦。”巫女用指尖轻易将它戳倒,阻止了它,“稍微乖一点。”

枫安抚似地摸了摸它的头,替不会言语的犬井问出了那个问题:“姐姐,为什么要给犬井带这个啊?”

“就像大名给家臣的姓氏一样。”巫女解释起来,眉眼里满是清浅的笑意,“虽然我们没有姓氏,但是这个的作用是一样的。戴上这个,别人就知道这是我们家的小狗,不会再伤害它了。”

她摸了摸那条细心编织出的红绳,语气平淡:“如果有看见了这个还伤害它的人,那就是对我有意见。”

“喔——”枫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她还没有离开过养育她的小村子,更不像灵力天赋高到足以以此面见大名的姐姐那样见过世面,因此对姐姐的话经常是一知半解。

巫女只好又无奈地摸了摸她的头:“如果不理解的话……枫,就把这个当成是我对犬井的保护吧。”

曾经系在脖子上的东西,是巫女给予的保护。

但这次,脖子上系着的东西,是发誓要保护他人的约定。

——我会保护你的。

用这不怎么靠谱的爪子。

雨点击打着窗户,在寂静的空间中整体回荡着啪嗒啪嗒的声音。

两个小孩子手牵着手,游荡在空无一人的校园中。

天神小学校的校舍虽然老旧,占地却足够宽广。不仅有用作主教学楼的本馆,穿过一楼的走廊,还能前往有着多功能教室、泳池的别馆,最外面还栽了一片用途不明的小树林。

诸伏景光的搜查思路是从下往上,从本馆到别馆——不过其实就连他自己也说不上来,他到底希望在这里搜查到什么样的线索。

因为雨天电闸被关闭的缘故,整个本馆没有一丝光源,凭借窗外投进来的些微的亮光,哪怕两人紧紧贴着,近到彼此的呼吸声清晰可辨,诸伏景光也无法看清楚犬井户缔的表情。

他只好又紧了紧相连的手,找回一些安心感。

哥哥平常读书的地方就是这样的、之后他要就读的学校就是这样的吗——这种问题所带来的新鲜感他完全无从思考,行走在木质地板的走廊上,诸伏景光的心里全然被莫名的恐惧感所占据了。

有人在窥视着他们。

可是无论回头多快也看不见尾随者,不管绕了多少圈也甩不开那道视线,哪怕让KIKI走在前面也无济于事,如影随形的窥视感紧紧地贴在他的皮肤上,阴湿得让人几欲作呕。

“……Hiro,我闻到了点奇怪的味道。”犬井户缔探头探脑地耸着鼻子,“要去看看吗?”

连他说的什么话都没有听清,脸红红的诸伏景光便小声地应了一声:“嗯……”

他胡乱地扣紧了犬井户缔的手,又抓住他的衣角,神色惴惴不安:“KIKI,这里真的没有别人了吗?”

“没有。”似乎是觉得自己的话不被信任,犬井户缔鼓了鼓脸,“这栋建筑里,我绝对没有闻到别人的气味。就连声音也只有雨声和我们两个的脚步声,别的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他用空着的手拍了拍胸脯:“不用害怕,Hiro!”

“好吧……”从厕所回来后就一直觉得哪里不对劲的诸伏景光抖了抖,“那可能是我听错了。”

犬井户缔还想说些什么,诸伏景光却不太想听了,一门心思催促着他带路。于是两人几乎是疾走着在校舍里转了两圈,便追寻着随着雨汽从门板的缝隙里冒出来的铁锈味,一路来到了写了“保健室”字样的门前。

拉门似乎是被上锁了。

两个小孩子先是礼貌地敲了敲门,又在无言的等待中意识到这完全是在梦游。在诸伏景光威胁的目光里,犬井户缔别过脸闭口不言,看着他踮脚盯着门锁折腾了半天。

但这种工作,可不是凭借曾经看过的电视剧便能解决的。

一阵沉默中,诸伏景光丢掉捡来的两根钢丝,表情郁闷:“这下要怎么办,KIKI?我们翻窗?”

“只要拉开就行吧?”犬井户缔仰头看了一会那扇门,试探性地伸出了罪恶的手,“让我试试——呼!”

伴随着让人牙酸的嘎吱嘎吱声,保健室的门锁正式宣布退休。

“好重的味道……”在诸伏景光目瞪口呆的注视下,犬井户缔猫猫祟祟地向里探了探头,再次确认里面确实没人后对着他招了招手,“Hiro,你也来看看!”

“等等……来了!”自觉闯祸了的黑发蓝眼的小孩子满头大汗,抓紧时间把拧下来的锁硬戳了回去。但形状诡异地扭曲了的金属物件明显没办法对准那个孔

啊啊、感觉还是不太对……算了!

保健室里空无一人,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消毒水的味道。

这里并不算狭窄,靠近门的墙边还摆放有两张老式的铁床,上面铺着的床单虽然随着浆洗泛起了些微的米黄色,但仍然洗得干净整洁,没什么异味,旁边还有折叠起来的可移动隔帘。

而在更里面是一张靠着墙的办公桌,桌上摆放着一些像是保健老师平常会用到的杂物,日记本还摊开着,笔就放在一边,看起来像是物品的主人只是短暂地离开了一下,而更里面一些则立着一个旧式的立式暖炉。桌子的左右两旁各立了一个药品柜,里面摆放着的是一些常用药品。比较奇怪的是右边的药品柜并没有上锁,里面的酒精和绷带看起来也还没有过期,随时可以取用。

在办公桌正对着的墙上是一副人体器官图,上面原本印着的内脏似乎都被人用什么红色的染料涂红了,边缘线并不精细,像只是拿手指沾着颜料随意涂抹的一样,诸伏景光甚至却隐约嗅到了没能完全散去的腥臭味。

“KIKI,这个味道……”

“就是我闻到的那个。”犬井户缔抬头看向那副图,踮着脚凑近了一些还是够不着,他干脆爬到了椅子上站着,仔细分辨了起来,表情认真得倒真像是在履行警犬的职责了,“是血……好像还是人的血。”

诸伏景光想要跟着凑近,却又忍耐不住那种发自内心的反感,只能苍白着脸干站在后面,从视觉上努力观察。

他没有质疑犬井户缔判断的意思,只是有点难受地抿着唇:“是保健室老师做的吗……为什么要这么做啊?”

虽然平常看上去成熟,但真正碰到事的时候,诸伏景光说到底也只是知识量超过同龄人的小孩子而已。他拽着犬井户缔的手把他拉回地面,小小地后退了一步:“我们去报警吧,KIKI?如果警察知道这个是人的血的话,他们应该就会顺着这个去调查了。”

“等等嘛!”

这次,两个人的位置像是调换了一样。

诸伏景光谨慎地想要后退,明哲保身,而犬井户缔却想要继续探索下去。他瞪圆眼睛,开始撺掇起同行者:“Hiro,我们都跑到这里了,还拧坏了锁……”

诸伏景光:“……那个的话,我们把零花钱全部留在这里做赔偿金就好了。”

“……而且外面还在下雨,我们也没法回去……”

诸伏景光:“KIKI,你刚刚不就是顶着雨把我带到这里的吗!”

“……学校里根本没人,我们可以继续调查,找到事情的真相再报警嘛!”

诸伏景光气呼呼地撞上犬井户缔的额头:“KIKI,听我说话啦!”

“我有在听啊……”小孩子抱住撞过来的朋友,满脸心虚。

“你突然这么积极,实在是太可疑了。”诸伏景光仗着身高优势,居高临下地盯着他的眼睛,一眨不眨,“说,KIKI,到底为什么要继续?不说的话我马上就出去报警了!”

“怎么这样、明明还是你叫我来的……”犬井户缔泄气。

“快点,说实话啦——”

犬井户缔小声嘟囔:“我就是觉得,找到的话你会很开心……唔、算了,Hiro真的想回去的话我们就回去吧……”

他说的倒是实话。

诸伏景光对这件事的执着和好奇是犬井户缔一直看在眼里的,因此犬井户缔在之前哪怕察觉到了不对也没有阻止他,而是带着他来了这里。当然,觉得自己的能力不被信任,没法安抚朋友的恐惧,而试图证明自己也是理由之一……他保证是最微不足道的那个。

诸伏景光站在门前,纠结地抬头又低头,犬井户缔的目光就跟着他一上一下:“……Hiro?”

“呼……好吧。”诸伏景光长长地吐出一口气,闪烁的目光坚定下来,“我们继续调查下去。”

“……!真的?”

“真的。不过我们要约法三章——”诸伏景光晃了晃手指,“第一,你一定要听我指挥,我说撤的时候立马就跑。”

“嗯嗯!”

“第二,我今天刚好带了哨子……”在犬井户缔微妙的视线里,诸伏景光掏了掏口袋,又装模作样地从上衣下面勾出了银白色的求生哨,“吹响的话,我们要马上顺着哨声集合。”

有时候犬井户缔都很怀疑,那个哨子,自从听说景要去山里玩给了他之后,他根本就没摘过吧……

“第三……”诸伏景光忧心忡忡,欲言又止,沉默半响,“我还没想好。”

犬井户缔:……

感觉大概明白小伙伴的担忧了。这不是完全不信任他吗——可恶。

“好的,我知道了,放心吧,Hiro。”他板着脸踮起脚拍了拍诸伏景光的肩膀,指向视线所不可及的下方,“那里也有刚刚的味道,比保健室里重很多很多,我们先下去看看吧?”

随着轰隆一声,耀眼的白光划破了黑沉的夜空。

“妈妈。”诸伏高明从二楼楼梯口探出头来,“你知道景光去哪里了吗?”

“啊啦,景光吗?”女性从正在埋头准备的晚餐里抽出注意力,抬头看向他,“他去小犬井家玩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呢。”

“你要是找他有事的话,顺便帮我也打个电话问问看。”她气鼓鼓地挥了挥菜刀,惹得诸伏高明即使在二楼也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他今天到底是在KIKI家吃晚饭,还是回来吃?真是的,跑的那么快,叫他也不回头……”

诸伏高明:……

他对妈妈偶尔出现的孩子气倒是接受良好,只是沉默了一下便一副小大人的模样点了点头,言行举止可靠得不行:“好的,我会顺便问一下他的……电话号码是?”

“好~那就谢谢高明啦。号码的话电话本里就有,不过应该不用那么麻烦。”她高兴地弯起眼睛,菜刀落在砧板上发出喀哒一声,“你顺路问一下爸爸有没有用过电话,没有的话直接按重播就好。”

“了解。”他应道。

诸伏高明当然不是一时心血来潮,他只是手里拿着一封从东京都寄出的回信,正在寻找另一位收件人的路上——如果不第一时间把这件事告诉景光,他可爱的弟弟大概会持续一个月用那种哀怨的眼神偷偷摸摸地看他。

一个月前写给那位警官先生的信件,事到如今终于有了回复。那位奉信唯物主义的青年男性的纠结在字里行间中显露无疑,他再三斟酌,最终还是写下了自己都半信半疑的推理,声明仅供诸伏高明进行参考。

这大概算是他对诸伏高明坦诚的某种回报——虽然诸伏高明最开始的想法是抛砖引玉,把这件事全权丢给专业人士,但奈何他忘记了警察有辖区这种东西。

更何况,警视厅和各地道府的本地警察机构关系绝对算不上友好。

平常公事公办还好说,掏公文出来大家意思意思配合你,谈私交的话……懂的都懂。

诸伏高明的情报来源有很多,但都可以大致分为三派。

第一派的代表人物是犬井户缔,他象征着不思议、超自然。

“这件事不是妖怪做的,也不是人为的,是神隐哦。”犬井户缔曾经这么对诸伏景光解释,而诸伏景光原样复述给了诸伏高明听。

而第二派的代表人物是诸伏景光,他代表着眼见为实。

“警察们没有找到失踪者离开天神町的痕迹,KIKI那边也是这么说的。”在两兄弟独处时的闲聊中,诸伏景光说出了自己的猜想,“可是,失踪者的家里没有收到过任何电话或者勒索信息,几位失踪者之前也没有任何共同点,他们素不相识……”

“失踪者的家庭没有和别人结怨,他们在此之前也几乎素不相识,这只能证明这不是勒索事件,可仍然没有排除杀人事件的可能。”诸伏高明说,“景光是不支持神隐的观点吗?”

诸伏景光点点头又摇摇头:“嗯,我觉得不对。”

“KIKI一直觉得失踪者消失的毫无痕迹,所以排除了妖怪以后,就只考虑着神隐的可能性了。”他认真地解释道,“可是说到底,这仍然在人能做到的范围内啊。”

诸伏高明小小地笑了一下,像是故意找茬一样问道:“真的吗?我倒是觉得这不是很科学。”

“从失踪到出警只过了不到十二个小时,可是三个失踪者便再也找不到一点踪迹。”他眨了眨那双狭长的凤眼,“那两周警察几乎要把天神町翻过来找了,也什么都没找到。”

诸伏景光没办法反驳,却仍然不赞同。他支支吾吾了一会,小声地说:“就是不可能是神隐嘛……神隐相关的传说和故事我都看过了,同时被神隐,肯定要有理由和契机吧?可是失踪者之间是没有这样的共同点的,他们甚至都互不认识。”

第三派的代表人物是飞间世津子。她作为天神町警察署刑事课的课长,在这件事上她的态度和想法,就代表了绝大多数警察的想法。

绝对“科学”。

不考虑任何非科学因素,只从常识出发,将调查失败的原因全部归类为尚未发现的新手法、独特的犯罪思路……

诸伏高明不赞同任何一派的看法,也不否认任何一派的看法,他反复思考过后得出了自己的结论——而这恰恰与青年警官在信里写下的推测相差无几。

这件事,就像3D立体卡片、光栅立体印刷的变换图那样,从不同的角度看过去有着不同的画面,但它本质上仍然是同一幅画。

“下午好,这里是九条宅——是找犬井吗?”

听到话筒里传来陌生女性态度熟稔的问话,他合上信纸,站直了一点身体,温和地回答道:“下午好,我是诸伏高明。冒昧打扰非常抱歉,我只是想请问一下,诸伏景光在吗?”

嗯?不是诸伏太太,是第一次听到的声音啊……

九条沙耶顿了一下,下意识低头看了看听筒,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疑问声顺势从喉咙里溜出:“嗯、你是……?”

他说他叫什么来着……诸伏、高明?啊、是景光君的那个哥哥!

她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声音里带了些尴尬:“抱歉,景光君今天没有来我们家哦……不过犬井倒是有跟我说,出去和景光君去玩了。”

诸伏高明沉默了一下,侧头,视线穿过走廊投向一墙之隔的庭院。

淅淅沥沥的雨声似乎是间断性变小了一些,但仍然没有停止的迹象,雷声同样持续不绝。从微微敞开通风的窗口处,倾泻的雨丝夹杂着湿冷的空气涌入室内,打湿了一片的地板。

诸伏老师站在那里,指间闪烁着明灭的火星,似乎是察觉到了诸伏高明的视线,他回头歉意地笑了一下,掐灭了烟头,重新掩上窗户。

冰冷的雷雨声被关在了室外。

“这样啊……他们是什么时候出去的,有说去哪里吗?”诸伏高明垂下眼帘,低声问道,“抱歉,我有点担心。现在外面的雨太大了,景光出门的时候什么都没拿。”

如果诸伏高明没记错的话,景光今天穿的甚至还是短裤。

“……没事,我能理解。”九条沙耶额头青筋直绷,“犬井出门的时候也什么都没拿。”

两边的家长一对信息,再一看天气,只觉得心瞬间下沉了半分。

“至于地点……”九条沙耶深吸一口气,“他们去了天神小学校,现在应该只是被大雨困在那边回不来了吧。”

嗅着浅淡的烟草味,诸伏高明抬头,和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身旁的诸伏老师对视一眼。

青年教师微微摇头:“不,我想他们应该进不去才对。小学校现在加强警戒,不管是放假还是什么时候,二十四小时都有人值班。”

“不只是警卫,还有值班老师。”

“不,学校现在有人看守,他们应该是溜不进去……”诸伏高明挑拣了一下,将爸爸话里的主要意思提取出来,转达给对面的同时自己也在理清思路。

他突然顿住。

如果单单景光一个人,凭他那点小聪明当然溜不进去,但如果随行的还有全听他指挥的KIKI的话……

在诸伏老师意味深长的视线里,他硬生生地改口:“他们真的去了小学的话,应该可以向保安借伞回来才对。就算被雨困住回不来,保安亭也有电话,不至于一点音信都没有。”

“景光去年就能背家庭地址和电话了,也知道遇到事情要打电话报警。”

站在一旁的男性视线下移,恰好瞧见长子手里那封格外突兀的信。

九条沙耶的心里突兀生出了些不详的预感。她颦着眉,指尖在听筒上轻轻敲了几下,随口安抚了几句:“嗯、是的,诸伏君是很可靠……”

诸伏君是很可靠,但她家的犬井就不好说了,幸好他们是一起结伴行动的。

但是——

女性低下声音,似乎是在自言自语,言辞里有些不解:“那两个小家伙一起去学校做什么?”

……这种事,您竟然也不清楚吗?

诸伏高明难得感到了些棘手,他沉默了一下,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就听见电话那边女性雷厉风行的话语:“抱歉,高明君的意思我大概明白了,你不用太担心,我现在就出门去找他们两个。”

“啊、您现在就要去……?去哪里找?”诸伏高明被对面那雷厉风行的女性弄的有些措手不及,还没反应过来,便眼睁睁地看着父亲抽走回信,慢条斯理地展开。

诸伏老师一目十行地阅览过后,眉头越挑越高。他轻轻瞥过看似满脸冷静、其实已经心虚得不行了的长子,转而接过听筒。

电话那头的女性还在安抚诸伏高明:“既然他们两个进不去学校的话,我去学校附近找找看吧,也麻烦高明君和家里的长辈说一声……”

九条沙耶的真实想法当然不是这个。

但那些不太符合唯物主义的办法,也不适合在这种时候拿出来安抚人心,因此她根本只是随口敷衍了几句。

诸伏家的大人轻轻“啧”了一声,指尖压着眉心:“喂,您好,我就是……”

诸伏高明抱着那封回信摸到厨房,敲了敲门。

诸伏光回头看了他两眼,还没等诸伏高明说明来意就忍不住笑了起来:“高明,你做什么事又让爸爸抓到了?”

景光还总是觉得哥哥很酷,干什么都面不改色,真该叫他来看看高明现在的表情……不过,唔,高明在景光面前的时候确实是更要面子一点。

——或者说死要面子也行。

她看着诸伏高明脸上浮现出的困惑,笑得连手都在抖,不得不放下菜刀以免误伤砧板:“你现在和景光犯错时候的表情一模一样哦……”

一样的沉默,一样的装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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