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庆宫守卫森严,奴婢试了几回,都摸不进去。”
止水的身手,摸进金陵皇城都不在话下,一个小小的延庆宫,竟能叫她莫可奈何?
“影卫之中,共有几个女子?”
“不足十个。”
“你去寻影赤,把人全要来。”
“是。”
止水屈身,要退。
“等等。”溶月喊住人,朝外扬声,“林缨,你也进来。”
“是。”
等二人都到了她的面前,溶月才神色严肃地说:“有些话,我先前和林缨说过,今日再说一次。
宫门深锁,一旦进来,再难出去,你和林缨还年轻,若不想被皇宫耗去一辈子,我放你们出去。”
止水一愣,随即问林缨:“你要走?”
“谁要走了?!”林缨气得怒驳,“姑娘,奴婢不管止水怎样,反正这辈子姑娘在哪,奴婢在哪。
决不反悔!”
“真想好了?”
“对。”林缨重重点头,点完了,她怕溶月不信,又举起三根手指,“奴婢若敢反悔,天打雷劈。”
“……行吧。”
溶月无奈一笑:
“我又不是赶你走,何至于此?你若想留下,尽管留下,哪日你想走了,尽管开口,我送你走。”
“奴婢才不会开口呢。”林缨斩钉截铁地回,回完了,皱着眉头问止水,“你呢,是走?还是留?”
“留。”
止水毫不犹豫地答。
她的不犹豫却让溶月皱起了眉:“止水,你可以再想想。”
“回太子妃,奴婢不必想。”
她是个影卫,如果不是遇上姑娘,会一辈子见不得光,而今,她不仅见光了,还活得抬头挺胸。
这会儿,姑娘是太子妃,来日,姑娘是西汉的皇后,甚至天下的皇后,她能跟着皇后,不吃亏。
止水举起三根手指:“苍天在上,奴婢止水愿意伺候太子妃一辈子,如违此誓,死无葬生之地。”
“这还差不多。”林缨满意地点点头,“太子妃,不管您问多少次,奴婢和止水的答案都不会变。”
“行吧。”溶月轻笑,“不管你们怎样决定,我都是一句话,如果有一天想出宫,尽管和我开口。”
“好好好。”林缨一通应和,连忙换了话题,“太子妃,天色不早,奴婢这就铺床,伺候您安歇。”
“好。”
眼看林缨像是只跳脱的兔子,跑去忙碌,溶月一边摇摇头,一边笑着问止水:“今日云阁忙吗?”
“忙。”
“殿下用膳了吗?”
“奴婢没见着殿下。”
“怎么会?”
止水抿唇,有些欲言又止。
“说。”
“有人弹劾殿下。
他们说北方遭遇寒冻,陛下急得夜不能寐,殿下身为储君却一点不担心,还一连误了两日的早朝。”
“是徐奉常?”
“具体有谁,奴婢不清楚,但听七宝的意思,弹劾殿下的臣子不在少数,他们奏请陛下严惩殿下。”
“怎么严惩?废太子吗?!”
止水埋首,不敢说话。
“行了,你下去歇着吧,朝上的事,我一会儿问殿下。”
“是。”
林缨铺好床榻,过来回禀:“太子妃,可以就寝了。”
“不急,你先去煮一壶茶。”
“是。”
不到一刻钟,林缨便煮好了一壶茶,溶月一边喝茶热茶,一边玩起了自己和自己对弈的小把戏。
不知不觉间,她喝空了一壶茶,下过了三盘棋。
“林缨,什么时辰了?”
“回太子妃,子时已过。”
溶月瞥了一眼窗外的密雪,丢下棋子:“把斗篷取来,我要去趟云阁。”
“太子妃,这会儿雪格外大,地上全结了冰,您若实在担心殿下,不如让奴婢或者止水跑一趟?
“不,我要自己去。”
“……是。”
林缨很快取来狐裘,溶月裹着斗篷,抱着暖手炉,出了寝宫,才到廊下,夜色里奔来一个人影。
七宝急匆匆地跑上回廊:
“奴婢给太子妃请安。”
“怎么只有你?殿下呢?”
“回太子妃,今日有朝臣弹劾殿下,陛下很生气,骂了殿下两句,殿下不痛快,又回怼了陛下。
陛下更气了,一定要殿下认错,殿下不肯,和陛下理论起来,吵着吵着,陛下……晕在了朝上。”
“出了这么大的事,你怎么才来报?!”。
溶月一边怒问,一边急急冲下台阶,要赶往云阁,七宝错身一步,跪到她身前,拦住她的去路。
“太子妃留步。”
“殿下让你拦着我?”
“不是,殿下只让奴婢告诉太子妃,他今夜有事,不能回西宫,让太子妃不必等着,自管安歇。
是奴婢自作主张,拦了太子妃。”
“为何拦我?”
“今日在朝上,共有三人弹劾殿下。
第一位是杜宗正,他弹劾殿下沉迷女色,不顾北方三城的百姓饱受寒冻之苦,没有为君的仁心。
第二位是徐奉常,他弹劾殿下专宠太子妃,成婚至今,不曾去过素心阁一次,不懂得雨露均沾。
第三位是毛内史,他弹劾殿下骄纵太子妃,明知太子妃践踏宫规却不劝、不训,没有为君之明。
云阁是前朝,如果这会儿太子妃过去,朝臣见了,又该说太子妃违礼,如此,殿下的处境会更难。”
溶月沉默半晌:“起来吧,我不去了。”
“奴婢多谢太子妃。”
“你回去吧,照顾好殿下。”
“太子妃放心,奴婢省得。”
“恩。”
溶月立在雪中,看着七宝奔进夜色,直到他的身影完全被大雪吞没,她还杵在原地,一动不动。
过了许久,林缨急了,忙劝:“太子妃,天冷,回房吧。”
“恩。”
她转身,回进寝宫。
“太子妃,奴婢伺候您就寝。”
“恩。”
被褥下的暖脚炉变冷了,她缩在床榻上,沉声吩咐林缨:“五更前喊我起身,我们早些去元家。”
“欸?”林缨大惊,“姑娘,殿下不是说下了早朝,和您一块儿回元家吗?这么早,殿下赶不及。”
“就算不早,他明日也去不了元家。”
“这是为什么?”
“今日除夕,是合家团圆的日子,殿下却把陛下气病了,若明日殿下陪我回门,百官会怎么说?”
林缨神色一凛,急忙应承:“太子妃,奴婢明白了。”
“去吧。”
林缨放下罗帐,吹熄了烛火。
火光一灭,冷意变浓,溶月裹着被褥,身子久久不见转暖,她就这么忍着冰凉,熬过了四更天。
“太子妃,该起了。”